此時,滿京城已然傳得沸沸揚揚。
「嬸子聽說了嗎?今兒早上攔駕告御狀的事兒?」
「這哪兒能沒聽說呀,四九城都傳遍了!天橋底下說書的擎等着案子結了,現編故事呢!」
「通州那邊的事兒,也是順天府管轄的,這孩子當面告御狀豈不是擺明了說順天府尹治理不嚴?告的還是國舅爺,那可是當今太子爺的親舅舅!」
巷井裏弄,食肆茶樓里,百姓們正吃着早點交頭接耳。
「要我說,這樁案子只怕還是」那人左右看看,靠近對方耳邊道:「官官相護呀!」
「孩子可憐吶.......」
靈濟宮內,宮主虛崖子已經接待了朱厚照一行人。
靈濟宮正處茂林之中,古木巍峨、四面清悠,日光照入影影綽綽,掩映碧瓦山牆,時而能聞林風從枝葉間颯颯吹來。
遠遠便看見高脊飛檐躍進眼中,這便到了靈濟宮。
「此處趁着林蔭,又有山風輕拂,果然清涼解暑。」
陸淇穿着大禮服,頂着逐漸高升的太陽走了一路,脖子裏養着一圈兒汗,好在靈濟宮的小道童進了香茗,喝完才舒服點。
但這會兒還不能休息,鴻臚寺還要鳴奏鼓樂,將轎輦按吉位擺放妥當,儀仗入內,設香案請聖旨,誦聖旨並迎太子下輦。
這一套繁文縟節下來,陸淇的腿都要站麻了,可這才剛開始
陸淇不禁在心中哀嘆,光是鵝黃箋書上寫的禮儀就有那麼多,一件件辦下來得到什麼時候啊?
順天府牢內,告狀的孩子被獄卒推進了牢房內。
「行了,你就在這牢裏等待核查吧。」獄卒把門拴住。
孩子抓住木欄,可憐兮兮地看向獄卒:「這位大哥!敢問能不能行行好,代問一句,千歲爺什麼時候回來,幫我出頭呀?」
獄卒抬眼看看他,輕聲笑道:
「你還指望千歲爺給你出頭?你可知你要告的是誰?就是太子千歲的親舅舅!人家舅甥一家人,哪有說兩家話的?別瞎想啦!」
孩子還不死心:「太子爺剛才還說要幫我進宮面聖呢!」
獄卒左右看看:「剛才那是在大街上!文武百官看着,百姓們聽着,當然要那麼說了!擎等着回皇宮你再瞧?」
「那還有滿朝文武官員呢,他們也都不管嗎?」
「你們通州的事,其實按理也歸咱府尹大人管,但是。」獄卒湊近了輕聲道:「嘖嘖嘖,壽寧侯府的案子,怕是難吶!
就說你告的侯府管事裘榮吧,前天還有人來告他當街毆打百姓呢!不還是喲!牢頭要來巡查了,他一向難纏,我可得走了!」
說着,獄卒趕忙離開。
壽寧侯府。
壽寧侯張鶴齡找了個藉口沒去參加祈福,此時正在自家院裏和妻妾們開賭局,突然聽見外間幾個下人來報:
「侯爺!禍事了!」
張鶴齡與張延齡兩兄弟雖是國舅,卻沒有什麼本事,書也讀得不多,本就是憑着姐姐當了皇后才上的位。
不知為什麼,弘治帝和皇后關係極佳,是有史以來唯一奉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可他的寶貝獨子,卻和自己的親母關係不太親密,連帶着兩個舅舅在朱厚照那兒也不太受待見。
張鶴齡剛摸着好牌,不耐煩地抬起頭:「禍什麼禍?你家侯爺能有什麼禍事?再吵拔了你的舌頭!什麼事?!」
那下人哆哆嗦嗦地說道:「天家祈福的隊伍方才遇着個小孩」
「這點小事也要來報?」張鶴齡一摔手裏的骨牌,瞪起眼睛:「我看是對你們這些東西太好了,才慣得你們貧嘴貧舌
「不是不是!」下人深吸口氣:
「那小孩兒是告御狀的,告的就是侯爺您!說您縱容裘管事侵佔民田、逼良為娼、逼死了一家十七口,現在四九城都傳遍了!」
「這麼點小事也啊?」
張鶴齡的怒容猶在臉上,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臉上只剩下蒼白和驚慌:
「這這怎麼會?你可打聽清楚了?真有這事?這可怎麼辦啊!」
妻妾們紛紛花容失色,其中一個小妾臉色最為蒼白,她是裘榮的親妹子,也是所有姬妾當中得張鶴齡寵愛的。
張鶴齡的夫人倒是大家出身,有些見識。便提議道:「侯爺,此事還需早做計較,那孩子是如何情況,侯爺不妨先找裘管事問個明白。」
「哦,對對!」張鶴齡忙起身:「快叫裘榮到外院見我!」
裘榮也是剛知道消息,他昨夜去了秦樓楚館花天酒地,今天早上才發現關在柴房裏的魏誠跑了。
正要派人去找,誰承想那孩子竟敢攔街告御狀?
裘榮忙催馬狂奔回侯府,趕到前院:「侯爺!小奴來了!」
「你這狗奴才!」張鶴齡見他來了,拿起茶盞子便扔他:「你怎麼敢惹出這麼大的禍來?人家當街告御狀,文武百官都看見了!你讓本侯怎麼辦?」
裘榮不免被滾熱的茶水燙着腳,忍着痛委屈道:「侯爺,告御狀的想必就是昨日跑了的魏家小雜種,魏家這事兒可是侯爺交代辦的,小奴怎敢做主。」
「你還敢說是我讓你辦的?!」張鶴齡抬腳就要踢他。
「不敢不敢,這事兒是小奴做的,跟侯爺全無關係!只是」
裘榮把眼珠一轉:「這告御狀若放在平日或許是禍事,可今日卻不同了!」
「怎麼個不同?」
裘榮擠眉弄眼:「今日萬歲爺沒去,接着狀紙的是侯爺您的親外甥,太子殿下呀!」
張鶴齡這才反應過來:「誒?誒!對呀,咱們一家人嘛!沒事沒事。」
樂了會兒,張鶴齡又一豎眉:「不對!大外甥一向和我關係不佳,再說那麼多官員都看着呢,他哪兒能替我瞞着?」
裘榮吃了一驚,侯爺腦筋什麼時候轉得這麼快了?忙想法子:「有魏誠做人證,太子爺縱是想給您開脫也沒法開口,不如」
裘榮鼠眼裏凶光直冒,做了個殺人滅口的動作。
張鶴齡吸了口氣:「在太子眼皮底下殺人?」
「侯爺您忘了,按製得把告御狀的投進大牢裏去,等案子查清楚了才能放出來。」裘榮奸笑着:「正好,順天府大牢的牢頭和我有舊。」
張鶴齡擺擺手:「那還不快去!」
「侯爺。」裘榮扭捏着伸手:「那牢頭是個財迷,見了錢便什麼也不顧了,小奴總得要點兒銀子去賄賂他吧?」
「你!」張鶴齡肉疼地一指庫房:「支一千兩銀子去,只要能把事擺平,花點兒錢算什麼!」
「壽寧侯府的一輛馬車往大牢去了?」
此時正值祈福間隙,陸淇剛與百官在一間偏殿裏略事休息,突然被太監叫來了這座小亭子。
剛才陸淇勸朱厚照先去靈濟宮,但還留了個後手,讓錦衣衛派人盯緊壽寧侯府的動向,一旦有情況立刻飛馬來報。
「壽寧侯府的人,去牢裏幹什麼?」朱厚照問道。
劉瑾早就看多了這種事,壓低聲音:「老奴以為,壽寧侯或許是要殺人滅口吧,畢竟只要告狀的一死,就死無對證了。」
「什麼!」朱厚照霍然站起:「來不及擺駕了,快牽兩匹馬來,我要趕回京城去!」
陸淇忙攔住他:「不可!祈福儀式只剩下一半,現在殿下又是為首代進,貿然離開必然致使儀式無法進行!」
「那」
說着,陸淇站起身來:「微臣的官卑職小,不引人注目。」
「不可!」朱厚照拉住陸淇的手:「他們要是有心滅口,陸侍讀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陸淇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畢竟是在順天府牢房裏,諒他們也不敢動手殺我這個朝廷命官。
殿下再派兩個錦衣衛的探子給我驅使,萬一有什麼事,也好遞送消息。」
想了又想,朱厚照跺腳道:「好!陸郎先去牢裏守着,等這邊一結束,我便帶着人馬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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