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見雲間月,恰好拾星塵。
無畏在險路,洗清罪與身。
秋日的林間沒有蟬鳴,只有枯葉被吹落的沙沙聲。一隊巡營的士兵從枯葉上踏過,葉片碎裂的聲音淹沒在盔甲摩擦的聲音中。
遠處的營帳中燭火晃動,映照着人的影子。
「將軍,按照現在的行軍速度,再有一月便可到達邊境同大部隊匯合了。」
「行,下去吧。」答話的將軍大馬金刀的坐在踏上,手中的帕子不斷擦拭着手中的劍,透亮的劍身映出前來回話之人的遠去身影。
營帳之中人未着鎧甲,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是名女子,正是大齊最年輕的女將軍——葉薴。
她眉眼間透着一股英氣,常年馳騁沙場,皮膚透着小麥的黃色,擦劍的手佈滿了繭,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久了周身一股肅殺之氣。
葉薴出自大齊有名的將門世家,家中上至家主,下之僕從,上陣皆可提槍衝殺。她雖剛至一般女子的及笄之年,卻已經在戰場之上摸爬滾打六年有餘,軍中無不稱之為小將軍。
葉薴熄了一盞蠟燭,帳中瞬時昏暗許多。就着昏暗的光,她躺在榻上一邊思考行軍之事一邊入睡,這是她睡覺的習慣,睡時思考,不至於睡得太死。
就在她睡意上頭,雙眼將合之時,突然耳中傳入一陣騷亂聲,她從榻上彈起,拿起身旁的劍,披上鎧甲走出帳子。
望着遠處似有火光,現下剛出王城不遠,不太可能是大金敵軍,難道是宮中葉薴一邊想着一邊朝那處走去。
她點了兩個親衛,讓剩下的人守住自己的位置保持警惕。沒走兩步就遇見了巡邏的士兵前來匯報。
「回稟將軍,是王爺的營帳燒了,火勢不大,現已撲滅。」來人跪在地上匯報。
葉薴抬了抬手示意那個小兵起來,繼續走着,「火是如何燒起來的?」
「回將軍,據王爺的侍從說是王爺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燭台,秋日天干,火一下子就着起來了。」
自己打翻的?他想尋死?
金人遊牧而居,冬季糧食緊缺便南下侵擾大齊,邊境年年征戰。十多年前還是王子的扎呼延一統大金十二部,坐上了大金王位。他不僅政治上鐵血手腕,帶兵亦是好手。他指揮金兵一舉南下,拿下了大齊多座城池。
葉家早年跟隨太祖征戰沙場統一大齊,立下汗馬功勞。後來高祖繼位後葉家為求自保主動上交兵權。當時臨危受命,奪回包括邊城在內的多座城池,奉命鎮守邊關多年。
不過傳聞去年扎呼延舊疾復發時日無多,為保住幼子的王位所以向大齊休書議和,將自己的弟弟扎呼和送來做質子,兩國交換質子以保和平,而大齊送去大金作為交換的質子就是這位——六王爺。
「周圍可有發現可疑人物。」
「沒有,屬下今夜巡邏並未瞧見可疑人等。」
葉薴點了點頭,「嗯,你們今夜做的不錯,火勢撲滅的很及時,巡邏時加強防衛,讓各處的兄弟注意防火,下去吧!」
那小兵拱了拱手便退下去,朝着巡邏隊跑去。
·
「大哥,大哥,匯報完了,將軍還誇我們反應及時了勒!」
小兵傻笑着。老兵削了他一個腦袋瓜子,「你小子,好好干,表現的機會還多着呢!」
「對了,大哥,剛剛我們去撲火的時候我看那個什麼幾王爺,怎麼瘋瘋癲癲的。」另外一個兵也湊過來說話。
那老兵瞪了他一眼,「腦袋不想要了。」那人便惺惺地喝水去了。
「好了好了,休整好了,起來繼續巡邏。」那老兵整好隊列,繼續巡邏去了。
·
葉薴來到王爺營帳的位置,營帳塌的半邊已經燒成了焦炭,剩下半邊靠着主梁撐着搖搖欲墜。
「王爺呢?」
「在那帳子後面」
守在這的士兵指了指那未塌的半邊帳子
葉薴繞過那些焦炭走過去,在那半邊帳子的後面蹲着兩個身影,準確的說是一個人跪坐在地上,另一個蹲在他身旁,兩人衣衫都被燒掉了些許,臉上熏了許多煙灰,看不清面容。
「參見將軍」蹲着的那人看見葉薴立馬跪地,匍匐在葉薴腳邊,仔細看能看見他發抖的雙腿「小,小,小的是伺候王爺的奴才,三順。」
葉薴看了看那跪坐在地上的人,仿佛看不見自己的到來,嘴裏喃喃着什麼?
嚇傻啦?
「你是怎麼照看王爺的,怎麼還燒了帳子」葉薴目光轉向三順。
「奴,奴才,奴才一個不查,不小心讓六爺打翻了燭台,着了火,奴才罪該萬死,將軍饒命。」三順跪在地上磕頭。
雖然燭台的確是王爺自己打翻的,可是作為照看王爺之人三順卻是犯了失察之罪。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離宮之前乾爹來看自己,對自己說的話,「三順啊三順,你是我的第三個乾兒子,給你取名三順本來是想着你順順利利的,好好孝敬我,沒想啊,哎」
葉薴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叫我饒命有何用,還不把王爺扶起來,這帳子不穩,要是倒了,出了事,你就是磕再多的頭也沒用。」
要是自己手裏的兵事情辦成這樣怎麼着也得打幾板子,可現下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自己懶得插手,葉薴心裏腹誹。
「這」三順無可奈何只能爬回王爺身邊,葉薴來之前三順不是沒勸過王爺,可是無論自己說什麼王爺都跟聽不見似的,眼下只能硬着頭皮叫,「六爺,六爺,葉將軍來了,咱們挪挪地兒,六爺,六爺」三順越叫聲音越弱。
三順一聲一聲的叫着,可是跪坐在地上的人依舊那副神情,恍若未聞。
葉薴看這樣子只能自己出聲,「王爺,這帳子着了火現下不穩,很容易倒塌,不若現下換個地方也好清洗清洗,王爺?」
葉薴自覺自己的聲音夠大,可這人還是沒有反應,她看了一眼這帳子,自己上前拽着王爺的手臂打算把他扶起來,拽到一半卻看見王爺的另一隻手正死死拽着帳子的一角,手指因為用力已經發白了。
真嚇傻了?
葉薴道了一聲得罪,用力將那隻手掰開。手被掰開的瞬間,王爺像泄氣的皮球突然往地上坐去,葉薴手疾眼快將人撈起來。
她也管不了那麼多,撈着懷裏的人往外走着,遠看時沒有注意,撈在懷裏葉薴突然發覺這位王爺瘦的不尋常,仿佛只有骨頭沒有皮肉,硌得她的手生疼。
一行人繞過帳子向前走着,葉薴懷裏的人轉動着他失神的眼睛朝那燒成焦炭的一攤看去。
葉薴還沒有反應過來,王爺突然脫了手,朝那些焦炭里衝去。「
「王爺」葉薴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追了過去。王爺在廢墟里翻動着,嘴裏念着什麼葉薴沒有聽清,牢牢抓住抓住王爺的手臂,他發起瘋來掙扎着。
也不知道吃的什麼,這麼瘦的人,發起瘋來這麼大力氣,葉薴雙手?着他。王爺在她懷裏瘋狂掙扎,嘴裏仍然呢喃着。
紙,我的紙,給我紙,我要寫,我的紙紙?葉薴這下聽清了他的呢喃卻是不解其意。
王爺還在掙扎,她沒有辦法,一個手刀將人劈暈了。叫來兩個士兵,讓他們將王爺帶到自己的營帳里去。
轉過身的一剎那葉薴好像看見的一滴瑩塵從王爺的下顎滑落,再看過去士兵已經將人背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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