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和林瑜一路無話的回到了林府。
中途徐香看了她好幾次,都仿佛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都沒有開口。林瑜便故作不知。
林衍沒有來見林瑜,這倒讓她感到輕鬆。
她回到自己的院落,院子裏的僕從們依然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們跪了一地,激動開心的歡迎林瑜回來。
林瑜笑了笑,說幾句話安撫了他們,隨後便一個人進了裏屋,倒在床上,只覺得疲倦。
今天她經歷的事情太過複雜,若是能夠倒頭睡去,一覺醒來,說不定能好上許多。可惜之前林瑜在星門觀中已經午休過一次,如今躺在床上,思緒繁雜,卻怎麼也無法合眼。
她只能又下了床,去找幾卷書看,但翻開書頁,卻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有侍女見她起身,連忙進來伺候,神態卻侷促又不安,舉止笨拙又進退失據。
畢竟她們原本都是只能在屋外等候的粗使丫頭,但白露離開後,林瑜不想再找一個貼身侍女,徐香和林衍也沒有給她安排新的,這就導致林瑜院子裏的侍女們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那些貼身侍女該做的事情要怎麼處理。
雖然看着主人家自己動手很不像話,但她進來了,卻又不知道這時候該怎麼做。
見狀,林瑜道:「去把我的琴拿來。」
有了明確的指令,那侍女猛地鬆了口氣,忙不迭的轉頭奔出去了。
但沒跑幾步,她又怯生生的折回來,小心翼翼道:「小姐,是古琴,還是箏呀?」
林瑜也只是見她窘迫,才隨口吩咐了一句,讓她能不那麼緊張,不管她拿了什麼都行,此刻聽她一問,不免愣了愣,才仔細想了想。
「箏吧。」
侍女響亮的「誒!」了一聲,掉頭就跑,倒是把林瑜逗樂了。
等那侍女抱着古箏和琴架回來,她問道:「你叫春華,是嗎?」
侍女受寵若驚道:「是的!奴婢叫春華!」
她臉圓圓的,笨手笨腳的把臂彎里的琴架放下,但沒有打開的琴架無法立在地面上,她一抽手,便摔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春華嚇了一跳,連忙彎腰準備去撿,結果手裏抱着的箏太長,撐住了地面,她蹲不下去,整個人急的滿頭大汗。
林瑜笑了。
她彎腰把琴架扶起撐開,只覺得這姑娘像只莽撞的小鹿。
她們一起把箏放好,春華緊張的望着林瑜,很是擔心受到責罵。見她沒說什麼,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想要表現的更好。
她努力回想着以前白露都會怎麼做:「小姐,您要撫琴嗎?撫琴要點香嗎?」
「嗯」林瑜本想說不用,可轉念一想,聞聞香味安安神,說不定的確有所幫助。她嘆了口氣:「好。」
「要什麼香呢?」
林瑜沉默了片刻:「風霜譜。」
春華立刻領命去了:「是。」
但如果是白露在,她一定會很驚訝,因為林瑜幾乎從不點風霜譜。
在旁人眼中,那是林瑜最討厭的香料,雖然購置了一些,但一直堆放在庫房,沒人動過。
更何況,風霜譜也並不適合現在點燃。
林瑜需要一些能讓她沉下心來,寧神專注的香氣,沉穩濃郁的沉香更好。而風霜譜的白檀香氣太過清澈冷冽,反倒叫人提神醒腦。
可只有林瑜清楚,那是和陳辭身上的氣味極為相似的一款香。
她不是不喜歡,她只是不敢
不敢點燃那香,不敢聞到那熟悉的氣味,不敢回憶起那個熟悉的人。
但今天她經歷了太多事情。
第二世發生的種種都在林瑜的眼前一幕幕的閃回,朱容湛熠熠生輝的眼眸,李螢失落蒼白的臉,再加上蒼洮的出現
林瑜勾住一根琴弦,用力撥動。
琴上發出「嗡」的一聲,聲音飽滿,而她的指腹隱隱作痛。
陳辭的笑容,很快便從記憶深處浮現。
林瑜心下發狠的想:那就乾脆以毒攻毒,全都再想一遍好了。
如果朱容湛會做夢,如果蒼洮的行為異常也是因為「做夢」,那陳辭他
他有沒有可能,也會夢到什麼?
如果他也來找她呢?
不,林瑜,你以為你是誰啊?真是自作多情!如果他真的想起來了,只會離你越遠越好才對!
林瑜幾乎狂亂的彈奏起曲調,在心中對自己說,難道你害他害的還不夠慘嗎?
春華捧着香爐回來了。
她見林瑜彈奏的入神,小心翼翼的沒敢出聲打擾,只是悄悄的走近,將香爐放到一旁。
她聽不出那是什麼曲子,只覺得很好聽。她知道小姐的琴技很厲害,大家都說,林氏阿瑜的琴聲冠絕京師。
旁人還只會彈奏傳下來的古曲時,小姐便已經能彈奏自創的曲調了。好多首曲子都流傳到民間,傳誦一時,流行至今。
春華站到一邊,崇拜的望着林瑜。
而林瑜沒注意到小侍女的視線,她聞到了風霜譜的香氣,只覺得全身都像是竄過一道微弱的電流,恍惚中好像又置身於陳辭的懷中。
她摟着他的腰,青年的腰肢勁瘦而緊緻,她埋首在他的脖頸間,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清爽香氣。
「你覺得會有那麼一天嗎?阿瑜?」他的聲音柔和而低沉:「人人平等,以才幹而不是以出身決定命運的一天?」
「會有的。」林瑜斬釘截鐵道:「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那時她是多麼的自信啊。
如果是現在的話,她大概已經失去了那樣言之鑿鑿的心氣。
她會苦笑着沉默,然後小心的遮掩自己真正的想法,試圖以不會受到傷害的方式委婉的表達:「也許會吧。可是,目前來看,我們恐怕很難看見那一天了。」
她變了。
變的太多了。
如今的她,也許在陳辭眼中,和其他浮華奢靡的千金小姐,恐怕沒什麼不同。
他大概不會再愛上她。
如果他也夢到了前世的記憶,跑來見她,恐怕會很失望吧。
林瑜停住了彈奏的手,她細細品味着那個詞——「失望」。
回程的路上、剛才彈奏的時候、哪怕是與春華交談的時候,她的腦子裏都沒有一刻停息。
她想了很多。
比如說,目前來看,嫁給李螢依然是最好的選擇。
就算第二世,李氏真的是幕後黑手,或者最差最差的結果——李螢就是那個置她於死地的人,林瑜也可以說服自己,大家立場不同,不必介意。
反正這一世,李螢不會再對她下手,反而會庇護她,不就好了嗎?
她想要的,不就是能活下來嗎?
可是為了活下去,就要這樣一步步妥協下去嗎?
妥協到什麼地步才夠?
是,她理智了、她冷靜了、她謹慎了、她變得聰明了。可再這樣下去,她會越來越面目全非,越來越不像是自己。
如果一個穿越者最終和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沒有什麼區別,那只能證明她的靈魂早已被這個時代所殺死。
想到這裏,林瑜心中驀地湧上一股寒意。
所以不管怎麼樣,她都會死嗎?
要麼是身亡,要麼是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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