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排排羽箭的掩護下,一大群步卒貓着腰,吶喊着沖了上來。
伐木工人們沒有受過任何的軍事訓練,他們憑着一腔熱血與本能衝上城頭。
這些壘牆雖然並不十分結實,時間也緊張,但擋住弓箭和槍刺還是有用的。
只有少數的弩箭,近距離射擊可以穿透壘牆。
伐木工人沒有任何頭盔鎧甲護身,相當於毫無遮掩。
他們露頭就立時遭到弓箭洗禮,噼里啪啦的羽箭飛來,壘牆上不時有人慘叫着倒下去。
但旋即有更多的伐木工補充上去。
伏在城牆上看着越來越近的官兵,韓德三臉孔扭曲,面目猙獰。
他在心裏一邊又一邊默念着報仇…報仇…
以此來驅散心中的恐懼。
直到對面官兵面目已清晰可見,看到對方正向壘牆上攀爬時,他才虎吼一聲,霍地站了起來,用盡全力,將手裏的長槍刺了出去。
「卟嗤…」
一聲悶響。
手上感覺微微抖顫,面前那名官兵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身軀後仰地向下墜落。
長槍收回,帶起一蓬血花,濺到韓德三身上。
也許是血腥味的刺激,他更加的興奮。
「殺官兵啊!」
他嘶聲大叫,又兇猛地刺出手中長矛。
「殺盡這些狗官兵啊!」
身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這時,一排排攀爬上去的官兵,被刺倒墜落在壘牆下。
他們有的身上插着,先前完全沒有看在眼裏的竹槍。
有的被劈面砸下的粗木棍,敲得腦漿迸裂。
上萬人晴天霹靂般的吼聲,讓正在樹下納涼的幽州軍總指揮官趙世程,給嚇了一大跳。
他站起身來看向不遠處的戰場,臉頓時黑了下來。
眼前不算高大的壘牆下,已躺倒了一批批守備營的士兵。
而自己以為可一鼓作氣攻下的壘牆,卻仍然是巍然不動。
「混帳!」
趙世程大怒道:
「快,去通告趙輝,下一波進攻還沒有打進去的話,讓他自己提着腦袋來見我!」
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在督導官趙輝身上。
他騎在馬上揮舞着馬鞭,很是賣力。
兵士們也是組織起了衝鋒。
可對方這些泥腿子們是置死地而後生,前赴後繼的更不怕死。
可要說到戰鬥力,幽州軍城防的警衛營和守備營確實不怎麼樣。
先說說警衛營,平時作為刺史大人趙世鈞的儀仗隊,出行前的清場,戒嚴。
還有守衛府邸等活,既輕鬆又體面。
典型的老爺兵啊。
可要真刀真槍上去拚斗,那裏是無路可逃,背水一戰的伐木工人們對手。
而城防守備營就更是差勁。
平時吃喝嫖賭普遍得很,身體都被掏空了,用冷兵器搏鬥,豈能拚得過身強力壯的伐木工人?
所以,燕山西口伐木場裏的攻防戰,隨着時間推移而演變得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撲朔迷離。
原本以為能速戰速決的戰鬥,變成了拉鋸戰。
趙世程帶來的五千餘名守備營官兵,死傷約莫千餘人,而戰鬥遠沒有結束,可士氣大受挫折。
當然,起義軍這邊的伐木工人的傷亡人數更多些,接近兩千人。
他們大都是探頭出去,被矢箭所傷。
而伐木工人這邊,壓根就沒有任何醫療保障。
只有原來伐木場裏的幾個土郎中,被他們帶了過來。
可面對如此大批量的傷員,他們也是束手無策,無藥可救。
只能是給傷員們抹上些創傷藥粉,然後是用破衣包紮再包紮。
接下來只能眼睜睜看着傷員們傷口發炎、感染,到時候生不如死。
伐木工人的部分家眷,也加入到營救傷員們的隊伍中。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燒開水,用開水浸泡過的紗巾清洗傷口。
而此時,距離燕山西口伐木場不到十里路程的山坳口,陳景農率領着他的三千騎卒正隱蔽在那裏。
「大當家的,該咱們動手了!」陸文龍焦急地說道:
「官軍守備營滿編五千餘兵馬,手中有弓弩利箭,長槍朴刀,而起義軍血肉之軀,又沒有像樣的兵器,打了這麼長時間了,韓德三他們恐怕要守不住。」
「萬一要讓官軍攻破壘城,那裏面完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幼啊!」
陳景農則搖了搖頭說道:
「陸校尉,你太小瞧這些伐木工人了,一個人在絕望之下,置死地而後生,他們所迸發出來的戰鬥力是不可想像的。」
「而且這個時候,趙世程也沒有拚盡全力,他還有預備隊沒有動呢!而我們畢竟只有三千騎,要在最關鍵的時候上去一個衝鋒,將他的隊伍完全打亂,才能趕羊呢!」
「現在,趙世程還有整整一個滿編騎隊兩千騎沒有動,咱們再耐心等待。」
「可是韓德三他們…」
陸文龍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陳景農猛一抬手,用兇狠、果斷的眼神阻止了他。
毫無疑問,他想用最小的代價,取得這場突襲戰的勝利。
這三千人馬,是他從西域狼爪嶺帶過來的子弟兵,也是他今後起家的本錢。
「陸校尉,你是軍務司肖大人派來配合本將行動的,軍部軍規條例沒有告訴你嗎?一切行動要聽從上官指揮!而在軍隊的臨陣指揮上,你更沒有發言權!」
「我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行動,我們要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我只有這三千人馬,損失不起,你明白嗎?」
陸文龍終於明白,這三千人馬是陳景農鐵杆,他當然不會輕易送上去搞混戰。
在他眼裏,多死傷些伐木工人並無關大局,只要他們能堅持住,讓他的好鋼能用在刀刃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面對陳景農吹鬍子瞪眼的猙獰面目,陸文龍位卑言輕,只好垂下了頭不再言語。
話說伐木場。
親自趕到前線觀戰的趙世程,終於忍耐不住了。
他的守備營士兵數度攻上壘牆,但又數次被泥腿子們趕了下來。
那群泥腿子簡直就是一群瘋子,除了刀槍,手抓牙咬抱腰扭腿,無所不用其極。
他們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將幽州守備營兵卒趕下城牆。
他黑着臉跨上戰馬,策馬來到了幽州軍後營,那裏是他一直沒有動用的預備隊。
主要是幽州警衛營里的兩千輕騎。
幽州城防軍不同於野戰軍,他們沒有騎兵建制,唯一騎隊是五千餘的警衛營。
話說警衛營五千餘輕騎,那是刺史大人趙世鈞的命根子,也是他一直花重金打造的精銳。
不到關鍵時刻,誰也不敢輕易用上。
這次趙世釣到燕北承德郡避暑,帶走了三千騎,剩下的二千騎,都被趙世程帶了過來。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使用這兩千輕騎的。
可現在還真是到了你死我活田地,還非用不可。
兩千騎兵得到命令,發出一陣陣吆喝,一叩馬腹,高舉馬刀,風馳電掣般地沖入了戰場。
古往今來,騎兵與步卒在戰場上交鋒的戰力對比,有軍事專家給出了十比一的比例。
即一個騎兵在衝鋒時所產生的戰力與殺傷力,相當於十個步卒。
兩千騎兵,散開之後的扇形衝鋒,威力相當於兩萬步卒的戰力。
若是在平地上,其威力甚至還遠遠超出。
「沖啊,殺呀…」
「」
面對黑鴉鴉一片騎兵的扇形衝鋒,從來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伐木工人們,頓時傻了眼。
誰也不知道如何抵禦,只有寄託於眼前的壘牆。
不過,低矮的壘牆根本擋不住戰馬的衝擊。
衝刺過來的馬蹄用力蹬踏,一下子就癱塌大半。
戰馬再是一躍,壘牆全都倒塌了。
而戰馬一旦落入到了壘牆裏面,防禦工事頓時被衝破,伐木工人們被馬踏刀劈的一下子大潰敗。
這次趙世程和趙輝叔侄倆並沒有退縮,他們策馬揮刀,親自衝鋒陷陣。
兩千官軍揮動着手裏的馬刀,輕而易舉地斬掉擋在面前的伐木工人們,一路向前直進。
而此時,韓德三他們先前有組織的抵抗,已完全被擊潰。
有道是兵敗如山倒。
此時,這群烏合之眾誰也顧不上誰,逃命要緊。
整個戰場立馬陷入了混亂。
毫無防護的伐木工人和他們的家眷,立時便成了被屠殺的對象。
他們被衝殺過來的騎兵,輕而易舉地砍翻撞倒。
「全體上馬,分成四路成矢鋒陣出擊!」
關鍵時刻,陳景農一聲令下。
養精蓄銳的三千餘騎兵,立時翻身上馬,快速出擊。
所謂矢鋒陣,也就是大雁陣,這是騎兵的一種衝鋒隊型。
四路矢鋒陣,就像四把鋼刀般插入敵陣,旨在將敵人騎陣鑿穿,讓敵人潰不成軍。
正當趙世程和趙輝他們的官軍騎兵,殺的性起,暢快淋漓之時,在官軍後冀,忽然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像雷鳴般似的,大地都在隨之震動。
隨着轟鳴聲由遠至近而來的,是漫天飛舞的塵土,整個遮天蔽日。
趙世程心頭咯噔一下。
他深知這是成千上萬騎兵衝殺過來所出現的徵兆。
「這哪裏出現這麼多輕騎?難道刺史大人從承德趕了回來,命令雲海的屠將軍派出了援兵。」
他嘴上囁嚅道。
「不可能啊叔父大人,幽州城防軍所有的騎兵都在這裏,
刺史大人遠在承德,也沒人前去稟報。」
趙輝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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