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娘子傳奇續篇之新月奇緣 新月續之再會斷橋-二十九-一朝點醒舊夢人

    一路下山,在眾人的監視下,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仕林在後,注意着山路與周遭環境,心裏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辦,不能讓媚娘被祿王帶走,可自己又勢單力薄,無法帶着媚娘逃離,若寶山和固安能順利回營,一定會派人來救,現在唯有拖延時間。想着想着忽然胸口隱隱泛痛,便計上心頭,用手捂着呻吟出聲。

    「仕御史,你怎麼了?又痛了嗎?」媚娘聽到,轉過身詢問道。

    「沒事,一點小傷,公主不必擔心。」他捏捏媚娘的手,暗中使了眼色,媚娘會意,立刻扶着他坐在台階上。

    「怎麼回事?」祿王停下問道。

    「皇叔,許御史受了傷,暫時無法前行,不如休息一下,我也有點累了。」

    「看這天色,就要下雨了,到時山路更難走。你們兩個,去扶着許御史。公主,還是加緊趕路吧。」

    「可是,他都痛成這樣了,怎麼能走呢?」

    「公主,微臣可以。」仕林逞強着要起來,但胸口真的越來越痛,臉色啥時轉白,媚娘原以為他是在佯裝,可當他抬起頭,豆大的汗滴落下來,她嚇了一跳,立刻上前扶住。

    「你怎麼了,很痛嗎?」多希望他對她再使個顏色,告訴她是假的,但仕林只是喘着氣,擠出一點笑意,對她搖着頭,眼見血從嘴角流出。

    「仕林,仕林,你怎麼了,不要嚇我。」一時心急直呼出口,眾人聽得清清楚楚,祿王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仕林急忙抹去血跡,手忙腳亂的從腰間錦囊內摸出藥丸,因慌亂而失手滑落,滾到了祿王腳下。祿王彎下身子撿起,聞了聞,金創藥,止血的,看來傷得不輕,如果只是做戲,這藥丸也不需要了吧。於是,他甩手一扔。

    「藥弄髒了,沒法吃了,御史再取一丸服下吧。」

    「你」媚娘怒視着,含水的眸子透着怨恨,在一番對視後,祿王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十八年前,適逢先帝壽誕,也是他征戰凱旋而歸之日,被召入宮中大舉慶賀,因獲封嘉賞而喝得寧酊大醉。不知何時獨自離席,在宮中胡亂閒逛,直到御花園。一片漆黑中,他看到前方桃花叢中有一點光亮,便晃悠悠的走了過去,躲在暗處窺探。只見花團錦簇中,有名女子正細細的撥弄着花瓣,拂去灰塵,收入囊中。十指纖細猶如剛出殼的筍尖兒那般光滑鮮嫩,圓潤的臉上杏眼薄唇柔如一江春池,撩動着他已紊亂的呼吸,那眉頭暗嵌的一點哭砂痣,隱隱聚蹙,每動一下就讓他忍不住在喉間打滑着口水。這番容貌再熟悉不過,不正是自己早就相中卻被先帝所得封了才人的殷氏嗎?此時卻單獨出現在這裏,今日真是天助我也。他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便大膽上前,將殷氏撲倒強行佔為己有。因掙扎,打翻了燈籠,熄了火光,落得滿地花瓣與淚水,殷氏默默忍受。清醒過後,只見殷氏抱膝垂淚,身上衣衫不整,髮髻凌亂,他後悔不已,抱着殷氏百般安慰賠罪,她倒也不再抵抗,任他擁在懷中,他輕輕鬆開,托起她淒楚的臉,信誓旦旦的說道:

    「本王喜歡你很久了,今日雖魯莽冒犯,卻是發自肺腑。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救你出去,讓你真正成為我的女人。」當時說得真摯,是為年輕,殷氏聽後止住了哭泣,緩緩搖着頭,柔聲道:

    「妾不求名分,也不願王爺冒險,只求你忘記今日,忘記妾身,便足矣。」說完,她立刻起身,匆忙奔出了桃花林。後來兩人就未再見過,直到他下一年征戰回來,得知宮裏添了位公主乃殷氏所生,心中是有懷疑,便想法子偷溜進宮,找到殷氏詢問,豈料那殷氏閉門不見,絕口否認,他以為她貪戀宮中生活不念舊情,一氣之下便離開京城,鮮少進宮。為成就大業,放下了兒女私情,從此不再過問。到處南征北戰,積累了自己的勢力,身邊早已有了眾多姬妾,漸漸的也淡忘了殷氏。如今,見到媚娘那淚眼汪汪的摸樣,腦中突然想起這段往事,在四公主幼年時曾有一面之緣,那摸樣與殷氏極為相似,眉頭下也有一顆哭砂痣。於是,他又仔細看了看媚娘,臉上白淨如玉,尤其是眉頭,毫無痕跡,相貌也與殷氏有天壤之別,之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過呢。

    「再吃一粒吧。」媚娘替他翻找着,仕林搖搖頭,囊內已無金創藥丸。

    「那怎麼辦呢?」

    「公主別急,我派人背御史下山,到了山腳就有馬匹,只要快速到達營地,就能找軍醫診治。」祿王裝模作樣道。

    「讓末將來背御史大人吧。」陸勝主動走到仕林面前,仕林擺擺手。

    「別碰他!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們的陰謀嗎?就是想要許御史死,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想殺他除非先殺了我,不過到時候就怕你們沒有籌碼拿來威脅完顏濟。」媚娘推開陸勝,豁出去擋在仕林面前。

    「公主誤會了,末將只是想背許御史下山,好早些回到營地診治,時間長了怕有耽擱。」

    「真有心救他,為什麼要扔掉藥丸,即使髒了也可救命,但人心若是髒了,連天上的聖水也洗不乾淨。」

    「放肆,竟敢對本王出言不遜,別以為你是公主,本王就不敢對你怎麼樣,更何況,你根本就不是公主。」祿王心中雖不能十分肯定,但也想用來一試,沒想到震懾住了媚娘,見她慌張的表情,就知道其中定有古怪。這話也遠遠傳到了三米外的石壁之後,千辛萬苦追來的完顏濟耳里,整個人頓時愣住動彈不了。

    「王爺說話要有憑據,公主怎可冒認?」仕林站起,捂着胸口,喘着氣說道。

    「憑據?好,本王問你,在先帝四十壽辰那天,公主上台獻曲,獻得是哪首曲子?當時,公主年芳幾何?」在玉泉宮裏只是等着出宮和親,完全沒有任何人告訴她有關安齡公主的一些事,該如何回答呢,仕林只知曲名,卻不知當時四公主的年歲,更無法告訴她,媚娘卻冷靜的開口道:

    「父皇已逝多年,本宮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是嗎?好,本王再問你,你的生母李氏,是哪年哪月哪日的生辰?自己的親生母親,不會不知道吧?」

    「,先母早亡,逝者無辜,皇叔又何必提起,傷人肺腑。」實在是一無所知,沒有任何把握,只得硬着頭皮回答,手心裏也拽出了汗。

    「好個逝者無辜,就讓本王來告訴你,公主當年年芳十二,小小年紀就會彈奏春秋師曠所作的《陽春白雪》,令人刮目相看。生母是先帝的才人殷氏,而非李氏,生於甲子年臘月初六,我說的對嗎?」祿王看着仕林和媚娘一愣一愣的表情,心裡冷笑着。


    「還有一個是你有所不知的,本王見過四公主,在她的眉頭處有一顆綠豆大小的哭砂痣,與其生母如出一撤。你到底是誰,冒認皇親是死罪,本王可以將你馬上就地陣法。」祿王抽出劍,指着媚娘,仕林立刻將她拉在身後,辯解道:

    「她是皇上親封的公主,大殿之上受百官朝拜,不信可問聖上。」

    「親封,這麼說,就不是四公主了?冒名頂替,若讓金人知道了,更會掀起兩國紛爭,如此兒戲,你等該當何罪?」

    「論有罪,那下旨冊封應允和親的皇上與太后也有份,下官只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大膽許仕林,竟然污衊聖上與太后,誰知朝堂上的公主與現在的公主是屬一人?如在半路掉包也未可知,四公主在哪裏,把她交出來,否則本王可依法論處。」

    「王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想知道四公主下落,不如回朝親自問皇上吧。」

    「許仕林,你不要用皇上來壓本王,這裏可不是京城。快說,四公主在哪裏?」祿王雙眼突起,面目猙獰,一劍橫在仕林脖間,想殺他的心昭然若是。

    「下官先前已經說了,請王爺回朝問皇上和太后便知。」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如果不說,我就先殺了她。」突然,劍轉向媚娘,眾士兵也抽出了兵器對着他們。

    「不可以,你想殺的人是我,別牽連無辜,何況她現在是金國王妃,如有閃失,完顏濟也不會放過你。」仕林護着媚娘,憤怒且沉着的說道,祿王野心磅礴,為謀皇位不擇手段,卻對四公主如此上心,連先皇才人的生辰都那麼清楚,其中必有隱情。

    「那就試試看吧,我軍贏了勝仗,完顏濟此時指不定躲在哪個角落裏抱頭痛哭呢,還有閒工夫來管女人的死活,快說,不然我立刻處死她。」逼急了便什麼也不顧,想起四公主可能是自己的女兒,竟有些失去理智,盯着媚娘仿佛要撕碎了她。

    「王爺若是動手,就永遠也別想知道四公主臨走前留下的話。」媚娘心中略有察覺,想起四公主的容貌,眉目間的冷漠似與他有幾分相同,其生母或許就是他在意的人,可惜都已為時已晚。

    「那就快說,本王最討厭別人跟我討價還價,現在你們還有得選擇嗎?想要活命,就從實招來。」

    「先放了許御史,我就告訴你,不然就算死,我也不會說半個字。」借着他如此在乎,媚娘大膽駁回,仕林緊張的看了看她,剛想說話便被她阻攔。

    「根本王談條件,你還沒這資格。公主竟然如此袒護一個御史,究竟是何原因?你們的關係大概只有完顏濟那個傻子被蒙在鼓裏吧。」

    「休得胡言,不許你污衊公主。」

    「本王不覺得哪裏說錯了,是你們心裏有鬼才對,冒充四公主和親,挑唆樊坤和大駙馬聯手突襲金營,瓦解本王部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不過,本王還得感謝你們,不勞吹灰之力幫我把雲海山關口搶回來了,省的我自己和金兵交戰,少了樊坤,以為本王部下就無人了嗎?現在留你們性命,不過是多一顆棋子,你們該感激本王,讓你們多活幾日。快說,皇上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四公主人在哪裏?」

    「說!」陸勝持刀架在仕林脖子上,仕林毫不在意,蔑視一笑,看向祿王。

    「繁華過盡空夢長,軒窗獨望冷月光,且待莊生化迷茫,伊人已下鞦韆降。王爺若不放下無盡的慾念,就算沒有下官,也難以得到心中所想。」干戈對視,正邪之分又豈是能在瞬息化解,祿王心中所想竟被仕林看得透徹,字斟巨鑿的扎入他內心深處,這十幾年的奔忙究竟是為何,得失離合間自己又獲取了什麼,權利地位,處心積慮,唯恐一夕殆盡而日夜難眠,到頭來還是被人一朝點破,看得齒骨不剩,只有自己欲再堅持,已無退路。

    「真是欺人太甚,敢將本王玩弄在鼓掌之間,該死,統統該死。」完顏濟漲紅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相扶着的兩個人,腦中不斷迴蕩着祿王的話。

    『別以為你是公主,本王就不敢對你怎麼樣,更何況,你根本就不是公主。』

    『竟然如此袒護一個御史,究竟是何原因?你們的關係大概只有完顏濟那個傻子被蒙在鼓裏吧。』這個答案他一直想得到,卻從未提過,如今被人不留余面的抬出,如同甩在臉上的熱耳刮子,再也無法逃避,完顏濟抽出箭上了弦,瞄準前方不假思索的鬆了手,一支離玄之箭飛出,只聽有人慘叫。

    陸勝右手臂中箭,摔落了架在仕林身上的刀,鮮血直流。緊接着,周圍的幾個小兵相繼被射中倒地,祿王持劍,驚恐又警惕的看着四方,完顏濟帶人衝出,將他們團團包圍,眾人皆驚。其餘小兵舉刀與金兵對抗,陸勝拔出箭反刺在金兵身上,抽出身上匕首退到祿王身邊喊道:

    「殺死金兵,保護王爺。」一時間,兩軍人馬對戰,局面混亂不堪。仕林見狀立刻護着媚娘躲到一邊,完顏濟跳到他們前方,邊殺邊阻止祿王部下靠近,扎隆放了信號彈,山腳下的金兵看到天空中升起亮光,迅速上山增援。

    「叛賊趙睿,竟敢欺騙本王,派人突襲我軍,又虜劫我妃,今日就叫你嘗嘗本王的厲害。」完顏濟朝祿王衝去。

    「大膽完顏濟,膽敢對王爺出言不遜,先吃我一刀。」陸勝欲挺出反擊,祿王速拉住他使了個眼色,自己飛身躍起,迎戰完顏濟。

    「濟王爺,看來我們有所誤會。本王也預料不到今日之戰,是朝廷和那許仕林暗中作梗,本是想敷衍,可不知手下將軍竟然聽信許仕林的讒言,抽調我部下,出賣於我,請王爺先行停戰,待本王查明,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祿王邊應對邊解釋道,你來我往的,一言一句仕林聽得清楚,祿王謀反之行昭然可揭。

    「不必了,中原人如此不守信義,不講規矩,議和本就多餘,我朝遲早要滅你大宋,沒有你一樣可以入主中原,何必繞那麼大圈子,本王不會再信你一字。」完顏濟滿身憤恨,猶如受辱的獅子,發出最後的咆哮,招招奪命。祿王見談判不成,也就露出黑臉,陰冷的回道: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不留情面。」祿王也非等閒之輩,從小習得一身好武藝,多年征戰沙場,禦敵無數,與完顏濟過招並非一次,且還喜歡暗箭傷人,即使在對抗,也能朝着敵人微笑。但這微笑過後,確能讓人莫名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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