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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的工作人員聽得微微一愣,他方才根本沒注意到那名離開的女子。
戴着口罩,誰看得清楚呢?
活動現場人來人往,還有不少的觀眾,這麼多人,他怎麼可能每一個都認識。
「應該是提前離場的觀眾。」
「觀眾嗎?」
沈律言望着出口的方向,眼神深深的看不出什麼,方才有個瞬間,總覺得是她回來了,這些年來他已經見過太多個和她相似的背影。
每一次邁開大步追上去,得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結果。
一次有一次,有時候還會因為網上一張和她相似的側臉照片,連夜趕飛機找過去,每一個,都不是她。
一回回的失落,一次次的希望落空。
仿佛一條漫長漆黑永遠都看不見天光的隧道,他如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的走在裏面,腳底踩着荊棘,一路走,血一路流。
他找不到。
每個人都說她已經死了。
連她的家人,都不信她能活下來。
母親也要他學會接受現實,接受最壞的結果。
人死不能復生。
可是他還是不信的。
儘管每個人都這麼說。
傅景初甚至在陵園裏給她立了碑,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墓碑。
母子二人,長眠於此。
沈律言一次都沒有去過,很多次都已經到了陵園的門口,還是沒有踏入。
也許母親說的是對的,他就是不能接受現實。
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不願意相信。
可能是……
只要他不信。
就好像這輩子總能見到她的。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等到他死。
說不定就等到了她。
沈律言攏回思緒,方才的身影,那幾分相似都讓他恍惚了一下。
他嗯了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隨即邁開腳步,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離開了這裏。
回到公司,顧庭宣到他的辦公室里說了什麼,他也沒有認真的聽,心不在焉的轉着指間的鋼筆。
顧庭宣說完,遲遲沒有等到他的聲音。
又過了會兒,沈律言隨手將指間的鋼筆放了回去,他抬起臉,眉頭微皺,忽然開口說了個和方才的話題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事情,「我下午遇到了一個人,背影很像她。」
這幾年,沈律言也只有在認識江稚的面前提起她。
可是和她相識的人實在少得可憐。
往往大多數時候,沈律言想說點什麼,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讓他傾訴。
或許是所有人都默認為他不需要傾訴,不管發生了什麼,只需要花一定的時間去接受,去承受。
以前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事實並非如此。
他也是肉做的,會傷心、會難過、會痛苦、會發瘋。
顧庭宣沉默了很久,這種話他聽過很多次了,一開始沈律言只是說我夢見她了。
終於夢到了她,可是夢裏她也在哭。
後來是在路上看見一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人,他都會衝上前去,有幾回差點被當成了精神病,差點就被報了警。
顧庭宣知道江稚出事的時候,心裏也是有種說不上來的遺憾。
傅景初為她辦葬禮的時候,他沒有被邀請,也還是偷偷的去了。
在靈堂外面站了片刻,望着裏面的黑白肅穆。
心情沉重,像壓着巨石。
仿佛不久之前還在音樂廳的門口偶遇了。
意外來的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沒有準備。
顧庭宣也沒有想過她會死。
「再像也不是她,已經過去五年了。」話到嘴邊,顧庭宣也只能這麼說。
沈律言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似乎過去了半輩子那麼長,原來也才五年而已。
他仿佛不死心,眼睛裏血絲漸漸浮現,「真的很像,長發、直發。」
沈律言說着悄然握緊了拳頭,手指關節掐得太用力導致整隻手都在痛。
顧庭宣說:「她以前的頭髮不是有點卷嗎?」
沈律言面無表情的。
顧庭宣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也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想開口勸勸他,不用這麼執着,也不用再總是因為相似的背影、相似的眉眼,一張相似的照片,就天南地北的到處找人。
除了折磨自己,別無用處。
有些事情不是後悔就有用的。
「你放下吧,你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顧庭宣好心的勸道。
江稚的事情發生不久之後,盛西周都去了國外,遠離這個地方,說不定會沒有那麼難過。
人真是奇怪。
她在的時候,一個個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多愛她的樣子,也沒有那麼在乎過她。
人不在了,發瘋的發瘋,遠走的遠走。
為什麼當時學不會珍惜呢?
為什麼當初就是看不透自己的心意呢?
難道在感情上真的有那麼愚鈍嗎?
遲來的深情,什麼都不是。
倒不如放過自己。
沈律言皮膚透着蒼白,眼底這圈紅像是血染了那般。
他放不下。
無論看了多少次心理醫生都不能釋懷。
午夜夢回還是最後一次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高高在上的冷淡語氣,吐出來的字字誅心。
還在跟耿於懷她愛過別人。
還是不甘她除了利用自己之外就不會再來找自己。
他逼迫的她主動來求他做了親子檢測,他在她的眼淚中還是要說那些難聽的話,幫幫她又能怎麼樣呢?
如果他那時候告訴她,他已經讓人去找她的孩子。
她是不是就不會應約,也就不會同那輛車一起落入山崖。
可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
哪怕他跪在地上,求也求不到時空流轉。
顧庭宣感覺下一秒沈律言的眼中就要落下淚來,不過似乎是他的錯覺。
男人垂下了眼,沒有再提這件事。
*
江稚上了出租車,才摘下口罩。
她的後背冒了冷汗,手指頭也冰冰涼涼的,渾身都發冷。
剛才如果不是她走得快,好像沈律言馬上就要走到她面前來了,幽深平靜的目光打量着她,像是要看透她。
舅舅辦葬禮的時候,她還在床上躺着,起不了床,下不了地,腦袋昏沉也還記得舅舅後來打電話生氣的說沈律言在葬禮上也不讓人消停。
帶着人來清了場。
不准旁人來祭奠她。
回想起來,江稚還是有點吃驚的,她以為只有她恨他,沒想到他還這麼的討厭她。
死了也不讓她安寧。
後來,江稚就再也沒有聽過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這幾年做了什麼。
偶爾打開電視,不小心在財經新聞頻道聽見他的名字,看見他的照片,也很快就關了電視,之後再也沒有打開過。
連他要和岑家的小姐訂婚,都是從舅舅口中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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