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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眼前的女人臉上褪盡了血色。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裏,疼的自己都有點麻木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怒目圓睜,忍不住罵道:「你是不是瘋了?!」
這么小的孩子,甚至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他就要抽一管孩子的血。
沈律言高高在上坐在輪椅上氣色蒼白的她,無聲抿緊了唇瓣,狠下心腸將那點心疼全都壓了回去,他看着她,唇角抹開冷冰冰的弧度,說出來的話也是冷酷的可以,「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麼要心疼?」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盯着她的臉,生怕錯漏了什麼細枝末節。
江稚也不傻,她咽了咽乾澀的喉嚨,「你抽血要做什麼?」
沈律言彎腰盯着她的眼睛,男人的黑眸就是幽深不見底的深淵,他反客為主:「你真的不知道嗎?」
在她給出答案之前,男人扯了扯嘴角,毫不吝嗇的給了她回答:「當然是做親子檢測了。」
江稚剛才就猜到了,只是她沒有想到,沈律言竟然沒有完全死心。
只要不是來和她搶孩子的,她就沒有那麼慌亂。
她說:「你不用費這個精力,不是你的孩子你就算是做一百次親子檢測也不是你的。」
可能是怕這句話沒有什麼威懾力,也不能說服到生性多疑敏感的沈律言,她接着還笑了笑,這是一個很嘲諷的笑容,「都離婚了我為什麼要給你生孩子啊?胎死腹中一個還不夠嗎?」
她的話就像是黃蜂的尾針,不算太疼卻也難以忽略戳進了他的肉里。
帶着點毒性。
漫長的刺痛,無藥可解。
沈律言看着她隱隱透着紅的眼眶,不知何時起這雙藏着愛意的雙眸,恨意漸漸變得深刻了起來,就像現在這般。
他雖然早已習慣,但還是會覺得難受。
沈律言無所謂的笑了笑,解釋道:「你誤會了,我沒覺得是我的孩子。」
江稚還來不及鬆口氣,沈律言繼續沒有說完的話,「我只是單純的確認一下不是我的孩子。」
江稚以為自己從前已經聽得夠多了,這麼冷酷無情又傷人的話。
但是——
在被語言傷害這件事上,是永遠沒有辦法習慣的。
沒有辦法培養出可以免疫的忍受力。
在愛恨交織的情緒下,還是會痛。
密密麻麻,天羅地網。
「你不要發瘋了。」她的眼睛很紅,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話也很生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來傷害我的家人,有點人性吧。」
沈律言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她這裏得到一個沒有人性的評價。
女人發紅的眼眶,潮濕如水,眼淚在眼眶裏流轉,遲遲不肯落下來,就仿佛這樣就不是在他面前示弱。
沈律言對她的眼淚,往往就沒有那麼能狠得下心。
心臟隨着她的眼淚而泛起長久的刺痛感。
他的情緒不受控制的被她操縱。
這就是有了軟肋的感覺。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心軟之後便是一步步的潰不成軍。
「如果真的不是,做個檢測也不會怎麼樣。」
「我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的身體來滿足你可笑的疑心?」
「可以不抽血,毛髮檢測效果是一樣的。」
他好像執意如此。
江稚沒想到這件事他這麼難纏,不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向都是他做事的風格。
從前對商業上那些對手是如此。
對付沈家心懷鬼胎的人也是如此。
現在對她,依然是這樣。
層出不窮的手段,一寸寸扼住她的命脈,將她逼到退無可退的角落裏。
江稚不想讓他起疑,緩了緩呼吸,她退讓了一步:「可以,但要等到我的孩子身體健康的時候,現在我沒有心情和你在這種事情上糾纏。」
可能是她的臉色看起來太差了。
沈律言也妥協了,「好。」
事情告一段落,江稚也不怎麼想說話了。
渾身疲倦的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
沈律言看她還在玻璃門前怔怔待着,男人挑了挑眉,心情比先前好了幾分,他甚至還有閒心來提醒她,「不進去看看嗎?」
停頓稍許,他嘖了聲,接着說:「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也看不出來像誰,但勉強也算可愛。」
江稚充耳不聞,甚至覺得他有點聒噪。
她推着輪椅往前,忽然之間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向他:「你進去看過了?」
沈律言不打算否認,這也算是一種示威警告。
他能隨便進出這間病房,想做什麼隨時都能做,不需要經過她的同意,甚至也不需要她知情。
「是啊,剛剛看過了,皮膚也還挺軟的。」
「你別動他,不要打他的主意。」江稚忍着後怕,冷聲說道。
沈律言幾乎快要被她眼睛裏的畏懼和那幾分若隱若現的恨意給割傷,他沉默,也算是答應了。
江稚不能進去,只能隔着玻璃窗看上兩眼。
如果不問護士,她甚至不知道哪個孩子是她的。
好心的護士,隔着玻璃窗將她的孩子抱到她離她更近的地方。
可能因為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孩子,哪怕現在他還閉着眼睛,看不出輪廓好不好,也看不出眼睛好不好看,她依然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可愛的。
興許以後還是最聰明的。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妙,就好像多了一種牽絆。
沒由來的就是很喜歡。
很想抱抱他,親親他。
江稚依依不捨看着護士懷裏抱着的孩子,他很小,很脆弱,很讓人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孩子忽然睜了眼。
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秒鐘,江稚也看清了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很像沈律言。
不太像她,這讓她覺得有點挫敗。
但是男孩的眼睛像沈律言,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像她就有點太秀氣了。
江稚坐在玻璃窗外有點捨不得走了,沈律言看她的三魂七魄都被護士懷裏那個小東西給勾走了,心生不滿,手掌搭在她的肩頭,抬眸看了眼護士,淡淡的一眼,對方就知道是什麼意思,趕緊將孩子抱了回去。
江稚還沒有看過,眼睛都恨不得貼在玻璃窗上,眼神隨着護士離開的方向,緊追不捨。
沈律言低聲道:「別看了,才剛生能看出什麼?」
江稚才發現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肩頭,掌心的餘溫隔着病號服侵入皮膚,她的身體僵了僵,推開了他的手。
她腿上的毛毯不知道什麼時候往下落了點,沈律言彎腰撿了起來,幫她蓋好了腿,邊說:「這個孩子也不大像你,不好看。」
他張口閉口就是不好看。
江稚一點兒都不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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