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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睡着了。
他說的話,她多半是沒聽見的。
上次她說他瘋了。
沈律言現在也覺得可能自己是真的瘋了。
從前看來不覺着溫情的畫面,如今在他眼中倒是很珍貴。
沈律言不是不知道江稚一直在等着合約到期那天,毫不猶豫和他撇清關係,畫上句號,分道揚鑣。
孩子確實是能讓夫妻兩個變得牽扯不清。
是纏繞的那根線。
是割捨不了的血脈。
是無論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妄想徹底斬斷的塵緣。
沈律言倒不是想用孩子來圈住這段他並不想結束的婚姻,他就是覺得可能有了孩子之後,她不會每天都想着要怎麼離開他。
至少…至少有這個想法時,會有一個瞬間的猶豫。
沈律言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沒有那麼討厭孩子這種聒噪的生物,哭鬧聲都變得可以容忍。
他想了很多,忽然間覺得沈寂然那個蠢貨也不是沒做過聰明的事情。
畢業就結婚生子。
家庭和睦美滿。
沈律言回過神來,指尖輕輕停在女人的耳側。
她睡得很熟,柔軟的陽光帶來了大部分的睏倦,眉眼舒展,應當是做了個好夢。
沈律言默默擁緊了她,圈住她的手臂下意識比起從前更用力,她是真的很瘦,抱在懷裏都沒什麼重量,他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的側臉。
可能有了孩子,就會好起來了吧。
這段早已支離破碎的感情,興許可以慢慢的癒合。
沈律言得承認自己的卑鄙和無恥,一年多以前擔心日後和她糾纏不清,不給任何轉圜和商談的餘地,決絕的要她去做了手術,打掉孩子。
一年多以後,他卻又要為了岌岌可危的婚姻,而試圖用孩子留下點什麼。
她聽見了會願意嗎?沈律言幾乎能想像到江稚聽見這句話時的表情,她或許會冷笑着說他瘋了。
瘋就瘋了吧。
他早就瘋了。
*
江稚睡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人圈在懷裏。
本來應該在辦公室工作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她的床,從背後緊緊抱着她,搭在她腰間的那雙手沉得幾乎推都推不開。
江稚深呼吸了兩次,「沈律言。」
聲音很輕,背後的男人沒有回應。
江稚用力推搡了他的手臂,「你別裝死。」
後頸掃過的氣息,撩得皮膚一陣灼熱。
沈律言的下頜蹭了蹭她的頸窩,嗓音聽起來就似剛睡醒的那般懶倦,「怎麼了?」
江稚推開他幾次無果,睜着雙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你的手搭在我腰上很沉,你能不能拿開,很不舒服的。」
沈律言駁回了她的請求,「拿走了我不舒服。」
江稚氣結,實在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又在矯情什麼,她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你不舒服什麼?」
沈律言變本加厲,收緊了圈在她腰肢上的力道,力氣大的像是要把她揉碎了才罷休,「心裏不舒服。」
江稚無語了片刻,忍了忍,「我要起床。」
過了幾分鐘,他大概是抱夠了,終於鬆開了手。
江稚迫不及待的爬起來,剛坐起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就又被摁回了枕被裏,男人的手掌護着她的後腦勺,另只手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
休息室的溫度,急速上升。
他的吻,來勢洶洶。
江稚的唇瓣幾乎要破了皮,被頂開的齒貝,舌根都酥酥麻麻的。
他的手漸漸移到了她的後腰,在那片細嫩的皮膚停留許久,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的顫慄,安撫似的拍了拍她,沒有再亂來。
女人被親得氣喘吁吁,滿面潮紅,漂亮的眼尾都泛起洇紅的水色。
江稚趁他不備,推開了他,趕緊下了床。
沈律言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後,她停下來,「我要去洗手間,你要跟着嗎?」
「外面等你,今晚出去吃。」
「我今天下午就不該來找你。」江稚忍不住小聲嘟嘟囔囔。
聲音很輕,以為他聽不見。
殊不知一字不落的到了他的耳朵里。
沈律言懶懶道:「後悔也晚了。」
江稚頭也不回鑽進洗手間,照了照鏡子,臉上紅紅的,嘴巴也紅紅的,身上的衣服有點亂糟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兩人在裏面幹了些什麼。
江稚洗了個臉,稍稍整理了下衣服,覺得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異常,才走了出去。
她的腦袋還有些暈,下午睡得這短暫的一覺,還做了噩夢。
她竟然夢見沈律言想和她要個孩子。
當即就把她嚇了個清醒。
可能這些天她一直疑神疑鬼的,才會做這種荒謬的夢來。
江稚從休息室里出來,沈律言已經打好了領帶,黑色西裝在他身上是最適合不過,清瘦、挺拔、疏離而又遙遠。
「走吧,去吃晚飯。」
「吃什麼?」
「西餐。」
江稚發現沈律言現在是越來越不愛用司機,十次有八次里,她坐車,都是他本人開車。
沈律言訂的餐廳在頂樓,五十三樓的露台,幾乎能將整座城市的夜景收入眼裏。
環境優美,同樣的價格很昂貴。
說來也巧,江稚在這裏看見了好久不見的宋雲瀾,自從宋雲瀾上次在她耳邊好心提醒了那些話,兩人就沒再見過。
北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宋雲瀾身邊挽着的還是上次那個男人,巧笑嫣兮,艷光四射。
她和她的同伴坐在靠窗的另一邊,並沒有察覺到江稚的目光。
江稚也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她想宋雲瀾現在比剛被沈律言甩了那會兒,看起來好多了。
那時她哭哭啼啼,好像非他不可。
「你在看誰?」
「沒誰。」
「要吃什麼?」
江稚接過沈律言遞來的菜單,隨便點了份牛排。
餐廳的燈光開的很暗,餐桌上的燭台和香薰,將氣氛襯得極其曖昧。
沈律言把自己面前的這份牛排切好了推到她面前,江稚低聲和他說了句謝謝。
她向來不太擅長用刀叉,也不喜歡切牛排。
江稚邊吃邊心不在焉的想着,這樣浪漫的場所,其實不適合她和沈律言。
鋼琴曲緩緩響起,餐廳的另一邊忽然起了些動靜。
江稚順着聲音望過去,原來是有人求婚。
男人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拿出珍藏已久的戒指,遞到自己的愛人面前,「你願意嫁給我嗎?」
女人眼中含淚,片刻之後,接過戒指點了點頭,「我願意。」
江稚看着那對相擁親吻的戀人,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羨慕。
大概就是那種,啊,原來被人愛着是這樣子的感觸。
她回過頭,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果汁,她想起了那枚掉進了大海不知所蹤的婚戒,想起後來沈律言在她睡覺的時候往她的手指套上的新戒指。
即便是一模一樣。
但也不復當初。
戒指被她收起來,放在抽屜里長眠。
江稚看得出來,沈律言有幾次打開抽屜望見靜靜躺在盒子裏的戒指,其實是有點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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