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往樓里返回,問道:「你說的孫五郎是什麼時候的事?」
管家回憶道:「應該是半個月前,到一個月左右的樣子。」
曹塵暗忖他沒說謊,只是那劉喜註定什麼也查不到。因為孫五郎早就死了,而且也是死後妖變成了妖邪。
「不對,為何他們都是這般變作了妖邪?從草妖開始,到趙亥,再到孫五郎,最後是這王寡婦和賈昌。」
曹塵皺眉想道,「這些人之間難道有什麼共性?還是只是巧合?」
他總覺得自己在加入鎮邪司,踏足觀海山莊的那一刻,就入了某個局。看不清,道不明,但有緊迫的危機感。
「是右相嗎?」
他警惕地看一眼裴十三,她這些日子都在養傷,所以與自己表面上相處和睦,但是她終究是右相府的人。
誰知道她在謀劃什麼?
「你看我做什麼?」
裴十三有點莫名其妙,「你不急,那我就懶得管你了。反正我不愁試用考察的事,該愁的是你和常遠。」
她接過已經由婢女洗過的佩刀,重新抱在懷裏,壓出一道圓弧。
「老太爺、李總管,既然賈阿郎愛雞如命,那這房間裏就沒有開個後門,直通樓後養雞場,方便平日進出?」
曹塵再次檢查現場問道。
這第一個疑點,就是妖邪或者說兇手,是從什麼地方進的屋子。
「原來官爺問這個?」
那管家也就是李總管愣了下,旋即走向耳房,說道,「不瞞官爺,這耳房裏就留有暗門,可以直通樓後。」
「平時夜裏,阿郎會讓婢女守着,傾聽雞場動靜。若有異常,就會喊他起來查看。喏,暗門就在這簾後。」
他撩開床簾,後面還有一門。
鹿不平自知沒法去追劉喜了,也只能順着這邊的思路查,湊上前看道:「莫非那妖邪是從樓後過來的?」
曹塵推開門,正望見一隻只雞在架子中亂飛。它們似乎是知道主人今天沒有出現,越發自由、傲慢起來。
「這些雞隻聽阿郎的。」
李總管補充道。
裴十三張望一眼,突發奇想地問道:「你們說,如果那妖邪是從雞場裏出來的,它們會不會見過對方?」
眾人齊齊一震。
這倒是不無道理。
老太爺沙啞着聲音嘆道:「可是除了我兒,還有何人能教這些雞指認兇手呢?人與禽獸,終究隔着言語。」
裴十三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倒是認識一人,能操控萬物生靈的魂念,想來也能指揮這群雞。」
此言一出,眾人覺得震撼。
老太爺喜道:「裴隊使,那可能請來你那位朋友,問雞認凶?」
裴十三看一眼曹塵,為難道:「她未必會來,也未必就是好事。」
她轉而咬住唇,決斷道,「罷了,現在案件撲朔迷離,前驅所那也無妖邪線索,我先派人過去請她試試。」
曹塵蹲下身子,知道她說的是天師道白芍,可是白芍未必有這份心。到了這裏,她說不定只想找機會殺他。
而且裴十三還有一層顧慮沒有說,她自己與白芍也不是一條心。
「地上有土。」
曹塵碾起一些,這土是陰土,帶着濕氣,是從地底帶出來的。
他豁然鑽出暗門,向雞場裏走去,一時驚得群雞上下翻飛,「咕咕咕」地叫喚。裴十三一驚,問道:「你去哪?」
曹塵在雞場深處環顧一圈,再次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土,不由搖搖頭問道:「李總管,雞場裏可有地窖?」
管家一愣,在後面趕過來說道:「沒聽阿郎提過,也沒見過。」
老太爺也跟着走過來看,頓時被雞身上的難聞味道嗆得咳嗽。不過,那群雞像是認識他,畏懼地往外跑去。
裴十三也嫌棄地看一眼滿地糞便,心想曹右甲竟一點也不怕髒。
「沒見過,那就是未必沒有!」
曹塵驀然拔出佩刀,開始對着四周的地面劈砍,翻找起來。
「官爺,我是真沒見過,想來是沒有的。我家阿郎怎麼會……」
「噹啷!」
話還沒說完,刀劈在硬物上。
「找到了!」
曹塵用刀面撥開塵土,只見一面澆鑄的鐵蓋出現,上面還嵌有一手握的銅環。他握住銅環一掀,露出地窖。
裴十三目瞪口呆。
還真教他找到地窖了?
管家張開的嘴遲遲閉不攏,呢喃道:「怎麼阿郎還真挖了地窖?」
曹塵沿着階梯下到了裏面,黑洞洞的。後面的裴十三點燃火摺子,才看見牆壁上有盞銅燈,於是將其點燃。
地窖一下子亮堂起來。
空蕩蕩的。
地面有零星的羽毛、稻草等雜物,牆壁上有劃痕,邊上掛着鞭子、蹴鞠、繩索等馴雞的用具,並無妖邪蹤跡。
曹塵蹲下身子,抹了一把泥土,果真與之前在耳房暗門處的一樣。
「這裏就是妖邪的來源處,它腳上沾了碎泥,落在了耳房地上。」
他打量一圈地窖說道。
裴十三禁不住驚嘆:「你倒是比女人還要心細,這都讓你發現了。」
鹿不平疑惑道:「曹右甲,可是就算我們知道了妖邪的來處,又有什麼用呢?它已經跑了,不在地窖里了。」
曹塵抬起頭,若有深意地說道:「我雖然接觸過的妖邪不多,但我總覺得無論是人,還是獸,都有執念。」
「他們妖變之後,也會本能地遵從這種執念去行事。因此,如果能弄清楚妖邪的來歷,或許就知道它在哪了。」
鹿不平搖搖頭,聽不懂。
裴十三卻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她並不認同:「未必都是生靈妖變所化,而且就算是,它們也非前身了。」
「妖邪本性兇殘,又多有智慧,不會那麼傻,讓我們輕易找到的。」
老太爺身體不便,在外面張望着。
管家四處看一眼,猜測道:「這興許是阿郎馴雞的密室,有些秘法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他連我們也瞞着。」
曹塵沒有理會他們的話,而是走到牆壁前撫摸那劃痕,這不像是妖邪刻出來的,倒像是人的指甲撓出來的。
他站到懸掛的鞭子和繩索前,發現還有兩條鎖鏈嵌在地下。那馴雞的器具上有斑駁的紅色,他腳尖往下一戳。
泥土被翻開,也呈紅色。
曹塵一眼認出來。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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