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郊的一間小院,被周圍的高牆和樹林隔離的格外清幽。院子門口一顆比腰粗的高大槐樹四面八方的伸展着,細小的樹葉剛剛鋪滿枝頭。
三娘的馬車在院門口停下,細碎的陽光在樹葉的間隙灑下,一片安寧的模樣。
李諒祚下馬,揚了揚下巴,示意隨從敲門。隨從敲了門,又說了一堆三娘聽不懂的暗號之後,門從裏面打開了。
三娘看了一眼李諒祚,發現他並不動作,而是示意三娘自己進去。三娘想了想,抬腿進去了。
院子裏很乾淨雅致,三間房子將院子合圍起來。院子的中間擺着石桌和石凳,一旁還有幾盆別致的盆景。但是廊下卻細密的站着守衛般的人,都輕輕的低着頭,緊緊的盯着三娘的舉動。
看到三娘走過來,一個守衛敲了敲正房的門,然後輕輕打開。三娘看到,就走了進去。
正廳里陳設很簡單,簡單到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一側是臥室,樸素簡約;另一側是書房,桌前坐着的正是楊素致,三娘的二舅舅。
他對於有人進來這件事仿佛沒有感知一般,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專心的看着書。就仿佛根本不想被人打擾一般。
三娘輕輕走近,不知怎的,眼角有些酸,可是又有些緊張,躡手躡腳的。
「二舅舅……」三娘壓着嗓子輕輕的喚着。
楊素致聽到三娘的聲音才緩緩抬起頭,凝神看了她一會,猛的起身:「三娘?」他握書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然後接着看向三娘身後,確定沒人之後才小聲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二舅舅,你還好嗎?」三娘看着眼前這個人,與記憶中相差無幾,只是略為顯得有些滄桑。
「無事,他們並沒有為難我。」楊素致點點頭回答道,眼睛不住的大量着三娘。「你一個姑娘家,是怎麼……」
「是潁王帶我來的,此事說來話長。你請放心,李諒祚他們也沒有為難我,也是他帶我來的。倒是你,怎麼在這裏?」三娘問道。
「那就好那就好。」楊素致看到三娘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也稍稍鬆了口氣,然後接着說道:「那國主只是要我傳授我們漢人的文化給他,就像當時他來求學時一般。我自然是不願的,他那般狼子野心,那般欺壓我國民,我怎麼可以再助紂為虐?他就將我囚禁於此,想來,應該也是會向我朝索要一些好處才是。」
說完,他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三娘,你我身為大宋子民,斷不可不明是非。民族大義當前,必然堅守氣節。如若同我所料,我斷然不會心甘情願成為他們的把柄,潁王要是帶兵攻打,你定要堅守正道,不必擔心於我。」
聽到二舅舅說的基本與自己猜想的相差無幾,三娘便也放下心來。但是聽到後面幾句的時候,心情又有些沉重。她看向楊素致,眼角酸的厲害,帶着鼻子都微微酸着。
「你快去吧,有機會去看看你外祖母和你母親,她們都十分掛念你。跟你大舅舅說,以後——家裏就靠他了。」說完就將三娘推了出去:「快走快走,離開這裏。」然後把門從裏面關上了。
三娘對緊閉着的門,眼淚終於忍不住簌簌的落下,許多畫面重疊在自己眼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二舅舅仿佛就在眼前,踱着步、握着書,慷慨激昂的講着那些振聾發聵的道理;字裏行間,行雲流水,方寸之間,天地大道,蕩滌心靈。無人不會被他的風采吸引,無人不會被他的氣度折服,乃至許多學子不遠萬里而來,拜在他的門下。
三娘收拾了情緒,轉身,走向門口,面色變的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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