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秋天的時候被封了潁王,趙頊就自己有了府邸,再也不用住在皇宮裏。
潁王府設在京城的正東邊。出了東門,過了寬闊的護龍河,再走過熙熙攘攘的御街,一直走到一間一間粉牆朱戸的民房深處。隔着一片鬱鬱蔥蔥的楊柳,就能看到一個秀麗而不失威嚴的大院子。院子正門上赫然掛着朱漆描金的「潁王府」三個大字
三進的院子,現在顯得十分冷清。趙頊孤身一個人,身邊連個伺候丫鬟也沒有。高皇后倒是送了個幾個給他,他看也沒看一眼,一個都沒帶出宮。
由於就一個主人,下面的下人也很少。平日裏大家各司其職,分工明確,互相沒有什麼交集,更顯得院子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秋日裏還好,偶爾有些鳥雀掠過,或者秋蟲啾啾,也還有些生氣的樣子。如今入了冬,百草凋零、樹木蕭瑟,鳥蟲更是沒了聲響,顯得整個府內空洞而冷漠。
此刻,天陰沉着,偶爾飄過一些軟綿的雨絲,下午的時分,屋內已然昏暗起來。
趙頊坐在書房的案前,回想着剛剛幾個人在屋內爭執的情形。愈發覺得內憂外患,形勢逼人。
在朝堂上,官家又一次提出追封濮王之事,大臣們自然又分成兩派爭論不休;大夏那邊,又在涇原一帶晃悠,官家似乎更關心追封的問題,並不在意,遲遲沒有增兵或決斷;南邊的大理,再一次派來使臣,一則是歲末祝賀修好,二則是請封求冊封,可是官家也遲遲沒有回應。
時局動盪,但是官家心思卻不在朝堂。趙頊微微的閉上眼,事情的真相歷歷在目。
先說皇考之爭,看起來是官家無理取鬧的事情,但是真實的原因也只有趙頊能懂。
一則,父皇一直執着於自己的血脈問題。對此,他一直糾結於心,之前的癔症也與此有關。他有多渴望這個位置,就有多害怕別人說他名不正言不順。
二則,這也是朝堂上的勢力之爭。是舊的以太后為旗幟的先皇派,與新的官家為陣營的新皇派的勢力之爭。一個小小的爭鬥,就能很清晰的分清楚陣營。快速的認清形勢,也是必要的手段。
再說外患,大夏上次被逐出國境,追出幾十里,短短兩三個月又回來了。一方面是因為天寒缺少食物,大夏不得已為之;另一方面,邊關確實沒有什麼得力的將才,都是一群之乎者也的書生,紙上談兵可以,真正打仗還是差了很多。
至於大理,他也一直不是很明白父皇的態度,是今日裏聽了蔡京的消息才明白。
大理前朝稱為南詔,是前朝的藩屬國。但是,這個國家的人心叵測,曾經數次明理暗裏攻擊過大唐,給大唐造成了極大的傷害。甚至最後大唐的滅亡,都與南詔不無關係。此其一,人心惡。
其二,大理國之所以不斷請求冊封,主要是因為國內勢力混亂,內部矛盾激化,大理國王已經沒有辦法控制局面,於是就想借着大宋冊封名頭提高自己的地位,打壓各族各部。同時,想攀附大宋朝,借兵借糧,以滿足長期以來的內耗。
天色越來越暗,雲頭低壓壓的,似乎醞釀着一場寒冷的風雨雪一般。趙頊走到窗前,外面的冷風從窗口吹進來,夾雜着冷冷的濕氣扑打在臉上,偶爾帶着一點點雨絲。
院子裏遠遠的已經點起了燈火,光影在還沒有黑透的天空下,顯得若隱若暗、縹緲不定的。趙頊輕輕的皺眉,這些事情都是顯而易見的,他們今天下午討論的重點,卻不在這裏,也沒有答案。
趙頊一抬手,吧嗒一聲,窗戶應聲而落,一下子屋內顯得更加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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