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望月 第7章 客恨秋途
無恙如今已經相當蒼老了。看上去，起碼也有四十好幾的樣子了。
兩鬢蒼蒼、面容消瘦，穿着一襲長衫猶如風中擺柳，就像是多年都沒有吃飽飯似的。
如今葉神醫恐怕也是囊中羞澀，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了。再加上柳叔汪叔在一旁虎視眈眈，不肯再讓無恙白白糟蹋他們的財物，所以無恙現在，只能靠一些低級的藥草，來勉強維持了。
而在車隊上的時候，低級的藥草並不緊缺。車隊從沉龍山脈一路走來，低品質的藥草隨手可見。所以那個時候，隨便在哪個藥商那裏勻一勻，這種補益類的藥草，很容易就能換來一大堆。
如今葉神醫的這輛獸車上，就至少堆了兩大口袋這樣的藥草。不過無恙還是在一心祈禱着，要儘快趕回葉神醫的老家去才好！
只有回到葉神醫的老家，無恙才有機會能得到高級的藥材。只有高級的藥材，才能緩解他這個未老先衰的毛病！
……
獸車離開了顏春鎮之後，一路向東而行。
不過從顏春鎮開始，路上的獸車就越來越少了，反而多了許多牛車和馬車。
無恙知道，這是因為遠離了沉龍山脈、同時也遠離了宗門的緣故。從這裏開始，就逐漸深入了凡人的世界了……
獸車上，無恙頻頻向葉神醫請教一些醫書上的疑惑，葉文良也時不時地插嘴進來。無恙請教的問題，大多數都是和藥材有關；而葉文良插嘴問的，卻大多數都是和醫理有關。
無恙心思敏捷，他知道這是葉文良的一片好心，怕他走偏了路。
生命快速流逝，這對於無恙來說，就是一件火燒眉毛的事。所以他現在只是想要儘量多學一點，關於補益類藥材方面的知識。
而文良卻每每通過醫理上的提問，來從側面告訴無恙：哪些藥物有毒性，哪些藥物不能單獨服用，或者是有什麼禁忌之類的，等等等等。
葉神醫對此心知肚明，不過他也樂得藉此來教導兩人。而這樣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多月……
一路行來，無恙對於補益類的藥物，大體上也學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他又把關注的重點，轉移到對神魂有益的藥材上來了。
能夠滋補神魂的藥材，實在是太稀少了。就算是葉神醫，也根本沒有掌握幾樣。
實際上通過藥材來滋補神魂，通常都是從補益自身氣血和肉身上來入手。對於凡人來說，這樣的治療效果已經足夠了。
而那些真正能夠補益神魂的藥材，大多數都是屬於修行界的靈藥靈植了。這種靈物，凡人根本就不敢去服用……
想到這裏，無恙不禁再次聯想起了龍鱗果。當年他在寒龍窟里第一次服下龍鱗果的時候，就隱隱猜測過，這種龍鱗果，或許就有補益神魂的效果。
當他第一次服下了龍鱗果的時候，他的腦中，明顯感受到了一絲清涼的感覺。那個時候他就意識到，或許這種龍鱗果，就擁有益智的功效。
後來他龍鱗果吃得多了，就再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等到最頂級的龍鱗果，也對他沒有多少效果了的時候，他就更加看不上這東西了。
不過要是現在能有一顆龍鱗果……
無恙心中一揪，就不想再接着想下去了！
……
這是一個叫做富新鎮的小鎮，相比過去一路經過的那些小鎮，這個富新鎮，已經相當有規模了。
無恙跟着葉神醫一行，進入了一家客棧，暫時安頓了下來。
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柳叔和汪叔對無恙更加沒有好臉色了。而且在當着葉神醫的面時候，汪叔還指桑罵槐地抱怨過，要不是多了個累贅，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住客棧。他們就是每天在酒樓里包一晚上，也完全不是問題！
每當這個時候，無恙只能暗自里搖頭苦笑——他是真心不想再和他們待下去了，可是……可是形勢不由人啊！
不跟着葉神醫回到岐黃葉家去，無恙就很難有活路！而且無恙，也不會是去白吃白喝的！
就算他再沒有本事，可是他腦子裏裝的那些東西，難道還不夠回報葉家？就算他隨隨便便地拿出來一套近戰秘籍，難道這些流傳在宗門裏的東西，還會不如凡界？
而且以無恙如今的神魂力量，哪怕就是當個賬房先生，也起碼能一個頂十個！
更不要說無恙的學習能力了！以他如今的學習能力，若是想要精研醫術，那根本就不會有什麼難度！
不過這些東西，無恙哪能說得出口？葉神醫早就為他診斷過了，說他是「神魂有恙」！所以他即使是想要表現出智力上的天分，也必須要一步一步地來！
所以他現在，就只能忍辱負重，先拖過一段時間再說了。
……
躺在床上，無恙再次觀想起了胎息。如今他每天晚上，都只做煉血符和胎息的觀想了。
煉血符強化血脈，這應該比什麼大補的藥材都要強。而胎息滋長精元，最是補益生命能量。所以這兩項秘技的觀想，對於無恙來說，應該就是最好的組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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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的觀想真的能起作用，那這就是他的最佳的選擇！
而斷尾的觀想，無恙如今已經完全放棄了。
斷尾最強大的地方，在於它的再生能力。這種能力看似強大，但實際上，卻必須有足夠的能量來源，才能施展得出來。
當年金龍長春在大龍帆上，就曾經告訴過無恙——斷尾的修煉，極其艱難。除非能有高階的金鱗，願意蛻下自己的尾巴，來贈給你！
而無恙若不是得到了一條天靈期的金色斷尾，他的這項天賦，也根本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
而且斷尾是血脈天賦，是金鱗一族天生的血脈本能。
無恙若不是當年身具金色神血的話，他恐怕是學不會這個天賦的！
而如今他身上的血脈，早就換了兩輪了——既不是金色神血，也不是真龍精血，就連銀血都不在了！
他如今的這個樣子，哪還能重拾得起斷尾？
所以他如今，直接就把觀想斷尾給放棄了！
……
天光剛亮，無恙就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自從他放棄了衍星訣的觀想之後，他每天還是會睡上一陣子的。
每天晚上，他在觀想完了煉血符和胎息之後，都會自然而然地陷入疲憊。所以他每天靠近早上的時候，都會小睡一會兒。
不過隨着他衰老症狀的日益嚴重，他如今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也睡得越來越沉了……
洗漱完了之後，無恙領了兩個饅頭，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他現在，是獨自一人住在一間雜屋裏的。
自從汪叔當着葉神醫的面，抱怨無恙拖累了大家，讓大家不得不住在客棧里之後，無恙每次入住客棧，都會選一間最便宜的房間，單獨入住。
起先葉神醫還會阻止無恙，不過在見到無恙的態度頗為堅決後，葉神醫也就不再勉強了。
而無恙之所以堅持要這麼做，一是想要幫着葉神醫節省一點花費，自己討個心安理得；另外也是不想和柳叔汪叔住在一起，不想看他們的臉色，聽他們的抱怨。
單獨住在一間雜屋裏，無恙並沒有什麼不適應的，而且這樣做還頗為自在……
吃了兩個饅頭後，見葉神醫一行還沒有什麼動靜，無恙便又盤腿坐在房間中，觀想了起來。
……
直到快要到晌午了的時候，無恙還沒有見到葉神醫他們出來，他不由有些詫異。
而這個時候客棧的小二，卻直接找上了門來……
小二敲開了無恙的房門，面容古怪地對無恙說：
「客官，您老的房錢和今天一整天的飯錢，葉掌柜臨走的時候，都已經幫您付了……」
「如果您老還想接着住下去的話，就要在晚飯前，提前到前面的掌柜那裏，去交付今晚的房錢……」
「如果您老今天不想再住下去了的話，那您老只需要在晚飯前，把行李收拾好就行了。」
……
小二才剛一進來，無恙就從他古怪的神情上，預感到了不妙。不過當他聽到，他真的是被葉神醫一行，拋棄在了這裏之後，他還是只能在心頭苦笑——
看起來他這個負擔，實在是太重了。以至於葉神醫都已經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之後，還是不得不把他放棄了！
不過，無恙一點也不怪葉神醫。
做出這樣的選擇，本就是人之常情，這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見到小二仍是一臉古怪地緊盯着自己，無恙面色不變地輕聲問道：「不知道你家掌柜貴姓？是在前面嗎？能不能帶我去見上一面？」
小二見無恙沒有撒潑耍賴，面上也頗為淡定，不由得臉色一正。他恭敬地回復道：「我家掌柜姓胡，就在前面，我這就帶您老過去！」
……
在客棧的前院，無恙見到了胡掌柜，無恙開門見山地對這位掌柜道：
「不敢相瞞掌柜，我是因為身有隱疾，又實在是負擔不起這個診治的費用了，所以才被同伴們拋棄……」
「不過我頗有所學，尤其是擅長算賬。若是掌柜肯給我一個機會的話，那我願意在掌柜的手下討一個活計，混一口飯吃。」
……
轉眼之間，無恙身份一變，就成了「四季客棧」的賬房。成了在四季客棧里，身份地位僅次於胡夫人和胡掌柜的第三號人物。這麼巨大的轉變，不禁讓小二看待無恙的眼神里，充滿了艷羨……
四季客棧規模頗大，是富新鎮最大的一家客棧。在這家客棧里，一共有七名夥計。而那位和無恙打過交道的小夥計，叫做胡順子。
胡順子是胡掌柜的遠親，來到四季客棧的時間還不太長，人也比較老實，不那麼油滑。
自從無恙當上了四季客棧的掌柜之後，胡順子時不時地，就會湊過來和無恙套個近乎。而無恙也心知肚明：這肯定是胡掌柜，交代胡順子這麼做的。
當初無恙向胡掌柜毛遂自薦的時候，胡掌柜起初還頗為不屑，只是想走走過場，把無恙打發了了事。可誰知一番交談下來胡掌柜才發現，這個叫做無恙的落魄書生，恐怕還是個家世不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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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掌柜不想去關心無恙的家世和過往，不過既然無恙有些真本事，又自己甘願留在這裏，那胡掌柜也就當是結個善緣，就把無恙留了下來。
而無恙心裏也知道，胡順子這麼巴結他，肯定是胡掌柜想要讓無恙，好好地教一教他的這個遠親，讓無恙帶一帶這個胡順子。
教胡順子一些簡單的算學，這對於無恙來說沒有什麼難度。再加上胡順子為人比較老實熱忱，所以無恙沒事的時候，也不在意帶一帶胡順子，順便打發一些時間。
所以無恙在富新鎮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地，平淡地過了下去……
……
房間內，無恙盤腿坐在桌旁，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緩緩地靠近了桌上的燭火。
等到他明顯感覺到灼熱難以承受的時候，他才稍稍把手指收回來了一點，並停在了那裏，靜止着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
這並不是無恙在觀想——
無恙現在，已經主動減少了觀想的時間了。因為他擔心過多的觀想，會用去他更多的神魂力量。轉過來，又會大幅消耗他的生命本源。
所以無恙現在，已經有意識地，開始控制自己的觀想時間了。
而他此刻，就不是在做火焰觀想。而是在心裏面，想像着吸納火焰……
減少了觀想之後，無恙多出來了許多空餘的時間。而在這些多出來的時間裏，他除了教導胡順子以外，還做了許多其他的嘗試——
比如說下河游泳，比如說幫着燒火做飯，比如說……，就像今天這樣，玩弄火燭。
這是無恙在借着與水火接觸的過程，想要試着找回一些他過去所擁有的——水屬性和火屬性的親和能力。
無恙最擅長的術法，就是水行術和火行術。所以他對於水和火的親和能力，也是最強的。
而他如今既然有了這麼多空閒的時間，那他肯定是要試一試，能不能找回一些超脫凡俗的力量。
只有擁有了超脫凡俗的力量，他才有機會，能去尋找那些，在凡俗世界見不到的靈植和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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