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貴妃是第一個發現三皇子出事的。
許是母子連心,她今日心裏很是不安。
尤其入夜後,到了平日安寢的時間,卻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起初,她以為是因焦慮皇帝突然病倒,擔心他們母子不夠時間好好籌謀。
便讓宮人給點了安神香,可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從噩夢驚醒。
夢裏,她聽到三皇子撕心裂肺地喊着母妃。
於貴妃再也躺不住,披衣起身,讓人打探三皇子今日行蹤。
三皇子探望過皇帝後,不曾來她宮裏辭別,平日,他但凡進宮,若無旁的事,出宮時都會看他一眼的。
內侍從宮門處得知,三皇子今日並未出宮,反倒是四皇子和五皇子看完皇帝,便早早回府了。
養心殿那邊沒有傳來三皇子留下侍疾的消息,人卻沒出宮。
於貴妃心頭的不安更甚,親自去了三皇子分府前的宮殿。
宮人告知,三皇子不曾回去過,倒是有個宮女見到他往東宮那邊去了。
於貴妃不知兒子沒事去東宮做什麼,但直覺已容不得她多想,親自帶着人前往東宮,才走到半路,便見東宮方向濃煙滾滾。
待大火熄滅,將人救出來時,三皇子已然沒了氣息。
皇帝被驚動,一番悲痛之後,吩咐人將三皇子送回三皇子府辦喪。
於貴妃聞言,整個人瘋魔了般,抱着三皇子的屍體不肯撒手。
三皇子被燒得面目全非,被她這一抱,有些皮肉直接沾在她的手上和衣服上,慘烈異常。
這愈加刺激着於貴妃,她喊得悽厲,「陛下,皇兒死的蹊蹺,還請陛下深查。」
皇帝亦是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先將老三安頓好,大火緣由會有慎刑司查明。
你身子本就不好,切莫傷心過度,若有個好歹,老三泉下難安。
來人,扶貴妃去朕的養心殿安歇。」
自皇帝登基後,除了皇后從無別的妃嬪能在養心殿過夜。
這本是莫大的榮耀。
但於貴妃此時滿心悲痛兒子的死,根本不願就此離開。
但一切容不得她。
養心殿的兩名宮女去扶她,於貴妃試圖掙扎,倏然心口一痛,吐出一口血來,便暈了過去。
吳公公焦急萬分,「貴妃娘娘傷心昏厥,快,快送她去養心殿請御醫。」
而後皇帝亦在吳公公的攙扶下,一步一咳跟着回了養心殿。
所有人退下,皇帝一改先前病容,拿出一粒藥送進了於貴妃口中。
藥物咽下,於貴妃幽幽醒來,見是皇帝,她流淚要去抱皇帝,「陛下,老三死得太慘了,還請您為他做主……」
「朕做的。」
「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於貴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
「你給他挑選門第好的王妃,朕又許諾將這江山交付於他,甚至讓他去看東宮要如何修繕。」
皇帝淡漠道,「他的兄弟們便會覺得這儲君之位落定在了他身上。
偏他要才無才,亦從無功績,只佔了一個年長優勢,其餘人如何會服?
自然是借東宮鬧鬼之際,直接一把火除了他。」
「陛下的意思是,您故意挑撥他們兄弟關係,讓他們以為你屬意老三為儲君,為爭太子之位殺了我的皇兒?」
皇帝笑了笑,「是。」
於貴妃霎時臉上血色褪盡,眼睛赤紅如剛剛東宮燒起的烈火,一顆心卻沉沉下墜,墜入冰淵,渾身冰涼。
她僵硬着身子,艱難抬起頭,「為何?」
但心裏已然有了答案,皇帝知曉了一切,皇帝在報復她。
可。
她突然爆發歇斯底里的怒吼,「可那也是你的兒子,他身上流着你的血,是你的親生兒子。」
「從一開始,朕想要的從來都只有慧月的孩子,其餘那些不過是身為君王的無奈,你身為慧月密友,該最是清楚。」
皇帝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可你卻誤導朕疑心先太子的身份,害朕親手斷送了朕與慧月骨血的性命。
當年,朕和慧月的孩子,亦是這樣被大火燒成了焦炭,那時,你心中定是開懷極了吧?」
「臣妾沒有。」
於貴妃拼命搖頭,「臣妾並不知先太子的身份有異,何來誤導。」
「看來在你心裏,朕的確是個蠢的,事到如今,你還想着狡辯。」
皇帝俯身捏着她的下巴,「因為皇后想回宮,易青為了留下她,才故意讓你找朕追憶皇后,藉機說出遊湖那些話,對嗎?
你們算準了,朕介懷皇后和易青從前的事,算準了朕與皇后多年誤會,得知她棺槨是空的,便會認定是她自己假死,為的是和易青私奔。
故意將他們游湖時間,說成是我們新婚期,皇后懷太子前一個月,就是讓朕認定皇后對朕不忠,她和易青從沒斷過聯繫。
加之皇后被水匪擄走,始終不肯說出救她之人的事,這一切都是在引導朕疑心太子的身世。
只有朕殺了先太子,皇后才會恨我,才會留在易青身邊,而你的兒子也才有機會,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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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貴妃眼神閃躲。
皇帝果然知曉了一切。
她竭力保持鎮定,「沒有,臣妾沒有。」
皇兒的仇還沒報,她不能認罪,她得活着為皇兒報仇,活着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啪!」
一個耳光扇過去,皇帝低吼,「還敢狡辯,於燕,想要你兒子入土為安,想要你於家滿門性命,最好如實招來。
否則,朕定叫你於家全族覆滅,叫你兒子魂飛魄散。」
於貴妃身形不可抑制的顫抖,「你不可以,他們都是無辜的。」
「朕的皇后,朕的太子就不無辜嗎?」
皇帝冷冷看着她,「縱然你今夜什麼都不說,也無妨。
朕已派人前往烏麗,他們會迎皇后回宮,朕會告知她,這一切都是易青和你這毒婦算計。
她秉性良善,她會原諒朕,朕會留着你的性命,等着她親手為先太子復仇。」
而後,看向門外,「來人,三皇子覬覦東宮之位,給朕下毒,令朕病倒,弒父罪徒,當從玉蝶除名,屍骨揚灰。
於貴妃利誘林元柏謀害先太子,於德貴從中隱瞞罪證,滿門抄斬。」
吳公公摸了把額頭的汗,應道,「是。」
隨後佯裝走了幾步,便又悄然守在了門外。
於貴妃只當皇帝真的如此下令,頓時什麼都顧不得,指着皇帝罵道。
「老三孝順,我兄長更非大奸大惡之人,他藏匿罪證皆受你之命,你怎能如此惡毒?」
皇帝冷眼睥睨着她,仿若在看一隻螻蟻。
於貴妃見不得他這眼神,哭道,「是你自己心智不堅,不願意相信皇后,先太子之死亦是你一手策劃,你怎能卑劣地推卸一切責任?」
「你又好到哪裏去?」
皇帝一腳踹在於貴妃身上,「當初是誰不要臉,躺在了鳳儀宮的床榻之上,還將一切推給皇后?
若非皇后仁慈,朕當時便會殺了你這沒臉沒皮的爬床貨。」
這話羞辱至極。
於貴妃氣得身子發抖,「皇后仁善?哈哈哈哈……她不是仁善,她只是在保易青。」
皇帝眼色一厲,抓着她的衣領一把楸起,「給朕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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