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惜敲響了書房門。
「進。」
蘇鶴霆正在處理公務,頭也未抬。
喬惜自小見過喬父忙碌,後又見太子恨不能一日分成兩日用,她清楚真正做實事的人,有多忙。
故而沒打攪,尋了處位置坐下,想着等蘇鶴霆忙完手頭上的公務。
「何事?」
倒是蘇鶴霆先開了口。
喬惜抬眸與他視線相對,十來日不見,他清瘦了許多,顯得眉眼愈加深邃。
「你身體如何了?」
蘇鶴霆似是沒想到她會關心他,微怔後淡淡道,「無礙,聖旨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喬惜清楚,樓辛定然將他們所行告知了蘇鶴霆,聽他問,還是如實將事情講了一遍。
末了,問道,「給季家傳旨的隊伍行蹤,你知道對嗎?」
這就是她回王府的原因之一。
蘇鶴霆點了點頭。
喬惜鬆了口氣,「吳公公的信已經在傳往京城的路上,可否讓你的人阻一阻傳旨隊伍的速度。」
讓皇帝誤以為季川有反心,是喬惜解決季瑤和蘇鶴霆賜婚聖旨的辦法。
只要皇帝認定這一點,就絕不敢給季川拉攏其他勢力的機會,必定會收回給季瑤的賜婚,且再不會有這個念頭。
而恰好給蘇鶴霆和季瑤的賜婚是秘旨,皇帝想收回,只需秘密給傳旨隊伍下令,讓他們返回京城便可。
但這中間需要時間,所以需得設法拖延傳旨隊伍的速度。
若讓傳旨隊伍到了季家,公開宣讀了聖旨,帝王一言九鼎就再無轉圜餘地。
蘇鶴霆明白她的意思,頷首,「可以。」
隨後喚了暗衛進來,吩咐下去,重又拿起公文處理起來。
但僅僅只憑吳公公的信,皇帝怎會輕易相信呢?
聰明如蘇鶴霆不會想不到,他在等我開口。
喬惜如是想。
抿了抿唇,她道,「能否放了季瑤,我會盯着她,不讓她離開疆北,也不會讓她與季川聯繫。
但需要你表現得對她好一些,皇帝多疑,有吳公公的信在前,你再突然改變對季瑤的態度,他更容易相信季川的確有造反之心,故而想拉攏你壯大勢力。」
而據她所知,蘇鶴霆養身體的這些日子,並沒有閒着,他接觸了姚家。
在皇帝眼中,姚家是季川的人,姚家與蘇鶴霆走動,等同於季川和蘇鶴霆聯絡。
對季川的懷疑便會多上幾分,若蘇鶴霆再對季瑤好,皇帝會懷疑,是不是蘇鶴霆私下已經和季川達成了聯盟。
這會讓皇帝不安,促使他收回聖旨的決心,且另給季瑤安排去處。
「如何表現才算對季瑤好?」
蘇鶴霆問喬惜,眸光冷峻。
喬惜起身,走到蘇鶴霆面前,半蹲下,「王爺可否轉過來。」
蘇鶴霆眉峰蹙了蹙,未動。
喬惜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一枚玉佩,「先前得了王爺兩塊玉佩,還不曾還過禮,前些日看到這塊玉佩,覺得很適合王爺。」
蘇鶴霆腰間玉佩習慣掛右邊,而他桌案右邊是書架,喬惜在他左手邊。
他不轉身,喬惜只能俯身半環着他,將玉佩掛於他的腰間。
女子特有的香味鑽入他的鼻尖,蘇鶴霆緊了緊手指,心裏告誡自己,她是有所圖的。
果然,聽得喬惜輕聲輕語道,「陪她逛逛首飾衣料鋪子,亦或者上酒樓吃頓飯。
自然,這些都是假的,做給皇帝看的。」
到時,她也會給皇帝去信。
蘇鶴霆垂眸看了眼腰間的玉佩。
並非他之前的那兩塊,看來是喬惜為了哄他陪別的女人專門買的。
當真是……有心了。
「好,如你所願。」
蘇鶴霆將視線再度挪到公文上,「王妃若無別的事,便先回去吧。」
蘇鶴霆對賜婚的排斥,喬惜記得清楚,她不願兩人再如上次那般起爭執,故而,買了這塊玉佩哄他歡心。
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
不過,也沒爭吵翻臉,喬惜心裏安慰自己。
想了想,她道,「上次是我言語不當……」
喬惜其實有些懵懂,但若是能緩和關係,她可以認錯。
她記得宮裏那些女人,在皇帝生氣時,不管有錯無錯,先認錯。
記憶中,父親好像也是這樣,無論娘因什麼事不開心,父親也總是將錯歸為自己頭上,然後娘就笑了。
但蘇鶴霆沒笑,反而沉着臉打斷了她的話,「喬惜,本王在忙公務。」
蘇鶴霆不想,也不能再聽關於從前的事。
這次的毒發並未完全壓制,若情緒再起伏過大引起毒發,他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半年,不夠他和喬惜完成合作,也不夠他安排疆北的未來。
喬惜從前和太子相處時總是如沐春風,太子待她和煦體貼,是以,她並無多少哄人的機會。
她不愛蘇鶴霆,也給不了他感情,但勤勉為民的蘇鶴霆讓她想到了父親和太子,他和他們一樣都是值得她敬重之人。
蘇鶴霆毒發的那些日子裏,喬惜得空時也反思過自己,在這場合作里,她的確做得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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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妾身尋到的種子,據說可在荒漠旱地種植,且生長周期短,王爺可讓人試試。」
喬惜將裝着種子的荷包放在蘇鶴霆桌上,觀察着他的神色。
愛民之人,應當會高興收到這個禮物吧。
蘇鶴霆拿起荷包。
他的確聽說喬惜去打劫吳公公一行人前,在燕州街頭各個鋪子尋種子。
賣種子通常有專門的鋪子,而喬惜卻一家店一家店地挨個尋找,在成衣鋪子時,還被對方誤以為她是故意戲耍,將她轟了出來。
這本身就是一件詭異的事。
「你怎知這個是種子?」
蘇鶴霆手指輕攏了些黃澄澄的小顆粒,在手中端詳。
他博覽群書,卻不曾見過有任何文獻記載過這東西。
喬惜見他神色緩和,彎唇道,「曾聽聞這東西能果腹,且耐旱易種,我想着或許疆北可試試,便尋了些來。」
前世的一年後,季川父女向朝廷進獻了此物,解決了如邊疆等乾旱之地的糧食問題,得朝廷嘉賞,被百姓稱讚,皇帝也將此物賜名金米。
之後她了解到,這金米乃是一帶着兒女逃荒山間的婦人無意中發現,並種植成功,之後婦人急需銀錢給小兒治病,便帶着半袋金米去燕州的糧食和種子鋪換銀錢。
但無人信她,只當她是拿山間野草籽糊弄人,婦人心急兒子的病,沿街挨個店鋪地推銷。
有個心善掌柜見婦人可憐就收了那半袋子米,卻沒敢食用。
半年後,不知怎的這半袋米就到了季瑤手中,季瑤將信將疑派人進山找到那婦人一家,恰巧看到婦人種下的一片金黃,且婦人一家食用此物許久,非但沒中毒,反而氣色極好。
季瑤便知這東西的確可作為糧食,為搶功,她命人殺了那婦人一家和心善掌柜。
喬惜不知那掌柜是哪家鋪子,只根據了解的情況,隱約推測這個時間點,那心善掌柜已收了婦人的金米,便挨個尋找,倒是幸運,叫她真尋到了。
她知道自己的說法經不起推敲,便想轉移話題,朝蘇鶴霆微微傾身,低聲道,「王爺,氣大傷身,妾身誠心盼王爺身體康健。
有樁事,不論王爺信不信,妾身都想同王爺解釋一句,王爺是妾身的第一個男人,也會是唯一一個,妾身會守好婦德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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