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殘雲染暮時分,濃似血的夕陽還未全然沉落,些微光芒散射大地,卻照不透人造的高樓。施烏所見的是一片爛尾樓,因此那裏並無燈光,黑於那背陽的一面凝聚,仿佛墨一般隱藏某物。
施烏已離開城市,來到這近郊的山頭。
雖說槍支管制嚴格,但總有些人物能合規章的讓人一盡興致,此地便是一處射擊場。
施烏不了解槍械,也無興趣,他此前從未聽聞此地,因此他到來只有一樣目的。
這裏便是他與施鳶的會面地。
施烏一覽日暮之景,走入射擊場中。
很遺憾,他並沒有看見半自動步槍或是沙鷹之類人盡皆知的武器,這裏的武器只是一些使用鋼珠的便宜槍械,射擊的對象也非或掛或立的木製假人,而是一個木樁。
施烏提不起興趣,尋了座位玩手機。
射擊場上無他人,早前接待他的也只有一個前台,因而這時寂然無聲,暮色之藍自館外合攏來,漸漸侵入室內,融而成黑。
施鳶從館門走入,其後跟隨着一人。那人並不進入,目送施鳶走入館中便巡視四周。不必多言,他也與施烏相貌相像。
施烏收起手機,道:「我在倒像都市裏看到過兩道人影,兩次行程中都有他們。他們是什麼,對我們這兩次的行程有影響?是不是因為他們,我這兩次行程的難度提高了?」
施鳶並不立即應話,將會面定於此處,她也有自己的考量,除去安全、隱蔽外,她似乎另有抉擇標準。她走到射擊台前,檢視槍支,這才道:「那不是我們的人,我們不需要那樣。他們應該不會影響,不然余歸寧、桃酥早就發現異常了。」
施烏開燈,向預備射擊的施鳶道:「就這些?」
施鳶上膛,瞄準木樁,道:「最近在這邊活動的只有KIA,擅長隱匿的也只有他們。大概是局勢已經開始動盪了。」
施烏眼看施鳶射擊,另一問題因此有了答案,所謂「風雨欲來」的現象,他已經能理解一些,那無聲監視他們的兩人大概就是雨前的氣味。
不過,他還是要問,以免自作聰明:「你所謂的攪局,到現在還沒有效果。」
施鳶示意他過來,讓他看射擊的彈道。那木樁之後的牆壁並非僅是混凝土,其後還有一層軟墊以顯示彈道,施鳶並未
射擊木樁,一排鋼珠留下的痕跡於牆上顯示出弧度並不大的「V」。
「如果你我沒有出現,那麼這裏現在應該是一個『一』字,但因你因我,這裏被穢壓成一個『V』。所謂穢是有重量的,這重量不僅在壓抑精神上,更在現實中。正因有了穢的重力,周邊形成一個『V』,所有具有穢的生物、物體都會逐漸向這裏滑來。現在無風無雨,只是因為他們還沒和你相遇。」
「照你這麼說,你知道他們要動手了?」
「是。」施鳶放下槍支,那巡邏四周的施姓者走進來。施鳶道:「這一塊地區的下一次倒像行是假的。KIA將用他們穿梭空間的技術將你們的行動串聯指向一個地點,以此來找出我們的臥底,攪亂我們的局勢。
「他,隨便你替他取個名字,他以後跟在你身邊。對於穢的局面變化,我不擔心,但這種人造危機,我們不能預料。讓他保護你,也正好讓他找一找那兩個人。」
施烏向那人道:「你以後叫施鳥好了,你還是回你們的出租屋住,等我出發了再來找我。什麼原租客搬遷理由自己弄。」
施烏頓一頓,又向施鳶道:「那還有沒有其他第三方組織?」
施鳶有求必應,道:「沒有,多數的持穢者沒有理念,再說官方對你們的管制約束也並不嚴厲,有也是三四個人組成的獨立組織,不能威脅,無有作為。」
施烏道:「既然這樣,那所謂的KIA應該有組織有信念,為什麼能有人叫他們瘋子?」
「因為他們確實很瘋。」施鳶道。「你最好不要改變他們的行動,以免暴露你的身份。」
談話到此為止。
施烏便回去。
離開時刻,滿月已升。月明星稀,來時那殘陽暮雲已全然消失,掩蓋在夜的星空下。
朗月映照大地,所有閒事、雜務、危機、無知便如昔光般掩於月下。它們總會歸來,正如太陽將照常升起,但至少此時此刻,這滿地的月華只屬於他一人,獨他能見撫慰傷痕的月,只他披掛着月的輝芒行走。
如此月下,施烏怎能思考談話一事。他獨自地走,徜徉在月的光華下。這裏並無人造物,此刻便只有月伴他同行。
四圍隱隱有蟲的鳴叫,施烏不甚在意。
他忽然有些心曠神怡,他有多少年沒在這寂靜的夜中獨游,有多少年在人的燈光下行事?
今夜的月着實圓,可只他能見,這實有些落寂。
施烏向陸掃晴撥話。
「喂,施烏?」陸掃晴一如既往的不識字,所謂的教導,她並不留心,她只在意與施烏一起,於其行為卻不甚留意,所以她不知手機那頭是誰,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只當手機響起時是誰的通信,因為僅有施烏存有她的聯絡方式。
「對,是我。你推開窗戶。」
陸掃晴走出幾步,拉開窗戶,推出窗戶,問道:「我已經打開了,怎麼了?」
「你看外面,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我和你,雖然不在一個地方,不過啊,我們就在一個月亮下,如果把目光放眼到地球以外,我們在這些地外生物看來,是不是就如同同在一片水面上看自己的倒像?」
陸掃晴完全聽不懂,她還未了解到UFO,不過言語中的歡欣分享之意,她還是能聽出,她看向窗外:「對啊。」
窗外並無月亮,月已攀升至被樓遮掩的角度,陸掃晴所見的不過是灑在天台上零零落落的月光。
施烏今夜有止不盡的話,他便一步踏着獨屬他的月光,一面向陸掃晴講話。
後來陸掃晴已能看見月的飽滿,她就在窗邊,可是她無有再向窗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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