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傳 遠去荊州

    左念的衣服幾日下來髒的離譜,木箱上面也全都是泥痕,幾日風餐露宿,終於到了幽州城外。張紫陽拉着左念,往山下走去,剛走到山腰處的小路上想歇會,就碰到了一隊看着像從徐州出來的商隊,為了防止有人認出來,張紫陽讓左念躺到地上假裝很累。

    「你們也是從徐州去荊州的嗎?」見左念和師父二人衣衫上都是泥漬,癱坐坐在路邊歇着,領頭一大漢問到。

    張紫陽聞聲緩緩抬頭,裝作虛弱的樣子,抬頭答道,「我們是楊家產人,也是去荊州的。」

    大漢抬手讓車隊停止前進,把他們也當作了去北魏的難民,「我們還算半個老鄉呢,我這有些粑粑,你們拿着路上吃。」說罷,從車後一個木桶里拿出幾個黃色的玉米餅子。

    張紫陽聞聲趕忙道謝,提起本來壓在身下的木工箱子,把左念拉了起來,接過了餅子。

    「老鄉看這打扮是木工手藝人嗎?」先前張紫陽把木箱壓在了身下,一站起來,壯漢就看見了木箱子旁邊掛着刨子框鋸啥的,感覺像是個木匠,於是向張紫陽問到。

    張紫陽快速接過了粑粑,一是真的餓了好幾天沒吃糧食了,二是要演的像難民。儘管知道沒有人會有必要浪費吃食來下毒害兩個難民,還是仔細地問了問有沒有毒物的味道,確認無誤把大的那塊粑粑遞給了左念,含糊答道,「我家祖上一直是木匠。」

    見張紫陽吃的狼吞虎咽說話不清楚,壯漢就沒接着答話,見兩人吞下去了重新問到,「師傅有如此手藝,怎遭人迫害落魄此處。」

    張紫陽邊吞邊想,此人心思甚是緊密,不僅心善,還是個聰明人,「家中雖有祖傳手藝,奈何戰亂多時,無有木料,欠着別人一屁股債,這才無可奈何帶着我娃想去那邊討討生活,多謝好漢的粑粑。」說着牽着左念就彎腰鞠躬。

    壯漢趕緊給他倆攙了起來,戰亂年間,山是不能隨意讓人上下砍伐木料的,「師傅不必多禮,來迴路上多有難民,若是碰到困苦之人,自當伸出援手,我叫徐塵,是湯明商隊的主管。」說着伸出了手。

    張紫陽把先前鞠躬是攥在手裏剩下的半塊玉米餅子塞進嘴裏,把手上粘的玉米碎拍了拍,兩個手握住,「我叫曹立,真是多謝徐大哥的餅子了。」

    徐塵十分豁達敞亮,「不礙事,我們此番前去荊州,後車車轍已經有些搖晃,若是不嫌棄車上位置擠,不妨一同前去,若是車上木頭有什麼問題,也好有個應付。」

    張紫陽聞言點頭道謝,戰亂年間,木匠自然是有用之人,徐塵如此熱情,也不多推託,連連感謝便上車入座。

    左念是最開心的,餓了好幾天沒正兒八經吃東西,吃了個大餅子,又不用一直在山上跋涉,又餓又累,這下好了,不僅不用發愁沒正兒八經東西吃,還有地方坐着。

    幾番交談,張紫陽得知,徐塵的商隊,常年跑荊州徐州之間的貿易,頓時心裏高看了幾眼,北魏和南齊常年多有摩擦,能在交界之處往來貿易,多少是有些本事。而對於徐塵來說,半路上認識了一個木匠,無論是帶在身邊或是認識一個人脈,都是好事。二人聊的很是暢快,張紫陽也放鬆了一些,跟着商隊,再進入北魏境內方便了許多。最舒服的是左念了,上車沒一會就窩在張紫陽懷裏睡了,車馬下山如此顛簸都沒醒

    沒過半日,天黑之前就入了幽州境內,跟着湯明商隊,打個招呼就進去了。路上,左念看見了不少人都掛着佛珠手串,看看師父,張紫陽點了點頭,北魏拓跋氏信佛,搞得不僅佛教地位偏高,大多數人無論是外族還是漢人都是信佛的比較多,路上行走不時都能聽到阿彌陀佛。

    天色如墨,徐塵了解到張紫陽不僅會木工活,還識中醫草藥配置,頓時如同撿到寶似的,晚上也沒吃餅子,找了店家,安排兩人和商隊一同住下,還邀着張紫陽一起喝上兩杯。看的左念一臉驚訝,師父不僅木工活說的頭頭是道,連中醫草藥都能出口成章。

    酒過三巡,徐塵幾人和張紫陽漸漸熟悉,聊的也越來越多,幾人老家都是原來南齊左典手下徐州的縣城,談吐間也喝多了。商隊的馬夫放下夾花生的筷子,開口說到,「左將軍那真是好人,朝廷增稅收地,左將軍這些年從來沒多跟我們這些老百姓多收賦稅。」

    「不僅如此,還給我們開完了河道,一點不摻假地說要是前年我家莊稼都淹死了,我娘閉眼一下子就過去了!」商隊的護衛猛的一拍桌子,說到。


    「不僅如此,左將軍守徐州」看眾人喝多了越說越多,徐塵沒等那人說完,指着門外壓着嗓子說到,「都給老子小聲點,喝酒喝糊塗了,在人家北魏地盤呢!」

    眾人啞口無言,張紫陽一直用靈氣解着酒,只留下點點酒精讓臉上微紅,眾人說到左典之時,張紫陽未曾插話,轉頭看着左念,示意他不要說話。

    左念坐在屋內床鋪上躺着,聽得幾人再說父親,便立起耳朵細聽,這一聽不要緊,越聽越想哭,這時候他才意識到,父親不僅是自己的英雄,更是許許多多人們心中的英雄,張紫陽看了他一眼,他點了點頭,捂上了嘴,淚在臉上還是止不住的滑下來。

    「曹兄明日到了荊州可有打算?」待得眾人重新恢復了平靜,徐塵攬住張紫陽,舉杯敬酒。

    「沒想好,找個地方看看能不能有地方缺個木匠,或是自己安排個木工作坊,讓我和兒子能餬口就行。」張紫陽雙手碰杯,略低於徐塵。

    徐塵心裏對張紫陽大有好感,熱情的說到,「湯明商隊在荊州城內有木工作坊,我好歹也算個小管事的,若是不嫌棄,不妨來商隊這試一試。」

    張紫陽碰杯之後,裝作一副酒辣嗓子的感覺,吃力地吞着,權衡着留在荊州的利弊,「多謝徐兄,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明日回去之後我就給你安排,只要你手藝合格,一定能留在這裏。」徐塵直接打斷了支支吾吾的張紫陽,說完轉頭看着左念說道,「北魏雖是外族掌權,反而卻沒有南齊的那些官吏欺壓之事,你看你爹,操勞的頭髮都白了。」

    左念聽得哭笑不得,因為臉上還有淚痕,表情也不甚高興,徐塵還以為左念心疼父親勞累頭髮白了,連連誇讚左念很孝順。

    徐塵是個豪爽之人,但是心思卻極為縝密,剛上車之時,張紫陽就感覺有人在試探着他有無靈氣修為,是否是真的木匠。還示意車上另一人旁敲側擊試探着木匠的常識,熱情而謹慎,這種人不容易相信別人,但是若是你能取得他的信任,他會相信自己的判斷從而信任於你。

    儘管張紫陽本意想找一村子或者縣城隱居於這種地方,但是現在有更好的生活的條件,有了一個相對來說安全的庇護,也未必不是一種方法。

    「那真是太感謝徐兄了,我和昊兒從老家幾經轉折差點餓死在路上,真是多虧了能遇到徐兄啊!」張紫陽思索了半天,應了下來。

    「來,喝酒!」徐塵抬手示意不必這般客氣,抬起酒杯左右招呼着,眾人也紛紛舉杯。

    快到了子時,眾人才匆匆喝完酒,張紫陽帶着左念回了房間。看着寬敞的房間,左念不禁有些感嘆,幾日風餐露宿,餓的頭皮發麻,終於能睡一個暖和覺了。他蓋上被子,小聲地跟師父說着話,「師父,你咋會草藥知識呢,以前也不知道你會木工活呀。」

    張紫陽坐到左念旁邊,給他蓋好被子,「我爹就是木匠,我姥姥小時候就教給我了許多草藥知識,小時候家裏窮,有些知識若是不掌握,以後就會餓死啊,世上哪有那麼多大富大貴之家,世人活着皆不容易,你看今日那幾人,無不是為了生活奔波勞碌。」

    左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師父,你說我爹死的時候害不害怕啊。」

    張紫陽看着左念,知道今天那幾人評價讓左念心裏對父親的思念和好奇又重新變得強烈,「左將軍剛正不阿,自從認識他就一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你也要好好表現,左將軍不止一次見我的時候讓我多管你嚴一點,每日送你走了之後都讓人給觀里送來許多吃喝所用之物。」

    左念眼神看着窗外,眼裏有絲絲淚花閃爍,「娘之前總喜歡讓我睡之前喝杯奶,我總是偷偷倒掉」話未說完,就困的睡着了,張紫陽看着左念睡着了還在喃喃自語,疼愛的把他的手放到了被子裏,捋了捋他頭上的凌亂的髮絲,靜靜地坐了好久。

    公雞打鳴,清晨天還沒亮透,眾人就紛紛起床,駕車出城,幽州到荊州中間路途有些遠,今日就要把貨送回去,儘管昨日喝到了很晚,也還是早早就開始趕路了。

    左念還未完全睡醒,就被張紫陽抱到了車上,後來被車上眾人說話給吵醒了,睡醒了還煩叨叨地不搭理車上幾個跟他搭話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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