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旁若無人地親昵了會兒。
飯菜很快擺好。
宋延金端起碗筷,吃得歡快,感覺從半死不活的狀態活了過來。
宋成明看她一眼,抓住機會開口:
「金金,慢點吃,別噎着。」
杜虹羽盛了碗湯放在轉盤上,轉到宋延金面前:
「喝口湯,爺爺特地交代廚房燉的。」
宋延金掀睫看她一眼,撿起湯勺嘗了一口,而後隨手放下勺子,淡淡說:
「沒有媽媽燉的蓮藕排骨湯好喝。」
杜虹羽笑臉微僵,下意識看了眼宋老爺子和宋成明,遲疑着站起身。
「那,那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新鮮的蓮藕,給金金燉湯…」
宋延金神色淡淡,「不用了,吃飯吧。」
杜虹羽頓時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宋成明餘光掃了眼她,遞個眼神示意她坐。
杜虹羽這才施施然坐回去。
宋成明調整臉上神情,含笑看向宋延金。
「金金想喝,明天讓媽媽燉好給你送去公司。正好,薇薇和明瑄還在住院,也需要補補,到時候你跟媽媽一起去醫院,也探望一下她們,好不好?」
宋延金抬眼看向他,隨口答應:
「好啊。」
宋成明嘴角咧開笑,「我就知道金金最懂事,我就說一定有誤會,明天當面說開就好,爸爸媽媽和你叔叔阿姨都明白,你不是有心的…」
「當然沒心,對她們倆還需要有心麼?」
宋延金不緊不慢補充一句,全當沒聽見他和稀泥的話。
宋成明話頭頓住,臉上笑也跟着一僵。
「你這孩子,說什麼氣話呢?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還這樣鬧彆扭,傳出去別人該怎麼誤會?」
「本來也沒有什麼可誤會。」
宋延金轉臉看向宋老爺子。
「爺爺,宋雲薇和顧明瑄一個誣陷一個找茬,這兩天給我添了不少亂。」
除卻宋老爺子,桌上其他人齊齊變了臉色。
杜虹羽緊張開口,「金金!別亂說話!」
宋延金充耳不聞繼續說自己的。
「別的倒也罷了,落水的事我的確沒有證據,但顧明瑄不分青紅皂白,衝到我房間指着我鼻子罵,說我欺負宋雲薇,說我欠宋雲薇的就應該還給她,還指責我謀殺,我氣不過就打回去咯。」
「他打不過,是他自取其辱,這怪不到我身上。」
顧家夫妻倆臉都黑了,差點端不住沉穩要掀桌子。
顧太太開口,「金金,你是知道的,阿姨一直更喜歡你,你這麼說明瑄,讓阿姨情何以堪?」
「別,顧阿姨你還是喜歡宋雲薇吧,畢竟她才是你未來的兒媳婦。」
顧夫人臉色一沉,攥着指尖冷冷看向杜虹羽。
要不是這女人放縱她那女兒不知羞恥勾引明瑄,事情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滿意的兒媳婦,當然是宋延金。
那個病秧子宋雲薇怎麼配的她兒子?
宋延金順着她的視線也扭過臉,看向宋成明和杜虹羽。
「我只說一遍,宋雲薇出言挑釁在先,又拽我下水,還撒謊說我推她。昨晚她差點耽誤了我的正事,這筆賬,我早晚要跟她算。」
「金金!」
杜虹羽急了,「薇薇怎麼會故意拽你下水?她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體,這一定是誤會!」
「說不定…,對,說不定她當時沒站穩,不小心要摔倒,出於本能才抓住你胳膊想自救,誰知道你是毫無防備……」
「是麼?」宋延金冷笑,「你都不在場,倒是替她解釋的很清楚。」
杜虹羽噎住,緊接着眼眶微紅看着她。
「金金,媽媽相信薇薇不會犯傻做那種事,那泳池不深,又是在自己家裏,你是懂水性的,她為什麼要做這種傷人害己的事?」
「你們都是我的女兒,不要這樣彼此誤會鬧矛盾讓媽媽傷心,好不好?」
「讓你傷心的可從來不是我,從小到大你都誇我最省心,如今怎麼宋雲薇一回來,就變了?」
宋延金淡笑扯唇,「怎麼,我再也不是你的驕傲了?」
杜虹羽眼神閃了閃,慌忙解釋:
「不,不是這個意思,金金你別這麼說話,你是不是怪媽媽了?」
「我怪你什麼?」
「…你,你是怪媽媽,昨天在醫院沒有去陪你?」
杜虹羽很快想到了原因,一定是這樣沒錯!
她連忙自顧自解釋起來,「不是你想的那樣,媽媽去看你了,可是護士說你沒有大礙,已經走了。薇薇那邊又在搶救,我給你打了電話,你一直不接,媽媽也很擔心你…」
「擔心?擔心到一整天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媽媽……」
杜虹羽啞口無言。
「是,我走了。」
宋延金淡着臉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一言不發的宋老爺子。
「我約好了謝廳的秘書長,因為落水而去晚了,傅秘書很不高興。」
「爺爺,說通他幫忙,我可花了大力氣,不然東郊那塊地,恐怕要落在別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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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爺子沉着臉開口,「爺爺知道你辛苦,這件事……」
「不止辛苦。我原本沒時間參加什麼家宴,顧明瑄和宋雲薇的婚禮要怎麼辦,我也不感興趣。是她們挨個兒打電話請我出面,我才給了面子,結果就冒出這些麻煩事。」
宋延金語氣冷淡,說着放下了手裏碗筷,冷眉冷眼一一看過在座所有人。
「在我為集團勞心勞力的時候,有些人卻只會添亂拖後腿。」
「口口聲聲說希望我原諒,希望跟我和解,背地裏卻言行不一,耍小聰明耍手段挑釁我辱罵我。」
「這口氣,我真是咽不下。」
她是真動氣了,在座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
誠如『錦鯉公主』的名號,宋延金從小到大都是宋家上上下下捧着的公主,所有人都要順着她。
顧家跟宋家相輔相成多年,生意上還多有依仗宋家,當然也一樣捧着這位公主。
所以即便他們心裏都窩着無名火,也沒人敢當面訓斥她隻言片語。
尤其當着宋老爺子的面。
餐廳里氣氛凝滯,好半天都沒人說話。
人人都憋着情緒,看向宋老爺子。
宋老爺子悠悠嘆了口氣,用公筷給宋延金夾了枚金燦燦的蝦仁。
「…爺爺知道你委屈了,現在那兩個不懂事的,已經躺在醫院裏,算是吃到了教訓。金金乖,看爺爺的面子,這次不與他們計較,或者爺爺讓她們給你道歉,好不好?」
咄咄逼人的這個,需要人低聲下氣地哄。
躺在醫院裏那兩個,反倒成了該被問責的。
「呵。」一記低笑聲突兀響起。
宋延金扭臉看過去,紅唇勾了勾:
「小叔,你笑什麼?」
宋繼春微偏過臉,視線與她對上,一雙笑意未斂的桃花眼透着股子妖氣。
「沒什麼,還以為你長大了,沒想到還跟小孩子一樣,什麼時候都不願吃虧。」
宋延金嘴角壓平,目色冷清扭開視線。
她不喜歡宋繼春,這個人總讓她覺得不舒服。
用孟彤的話說,宋繼春不像修道之人,反倒像什麼妖魔鬼修入了世,看他一眼都叫人毛骨悚然。
有他打岔,宋延金一時沒再說什麼。
宋老爺子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背:
「你氣色很差,心火太旺,跟爺爺在老宅住些天,放鬆放鬆。最近有事都放一放吧,先調整好自己要緊。」
又說,「還記得爺爺的話?心不平氣不和,影響你的氣運,容易出差錯。」
宋延金沒有拒絕。
她從小到大,跟着宋老爺子的時間更多。
老爺子是修道之人,一向愛跟道教協會的一幫道友相約遊山玩水,探賞風水,或全國各地四處研討傳教。
往往她心不靜的時候,就會回老宅住幾天。
宋延金從小在他身邊耳濡目染,玄學之術高深莫測,她沒學會多少,宋老爺子說她沒開竅,不能強求。
但唯有一點很受影響,那就是修復自己。
修道之人,先修心。
心亂,則萬事不順意。
這同樣是行商,也是為人的大忌。
*
當晚,宋延金留宿老宅。
她回房洗漱沐浴過,躺到床上就開始眼皮打架。
臨睡前,強撐着眼皮先給姜秘書發了條消息。
「明天老宅接我。」
沒等姜秘書回復,就隨手將手機扣下,闔眼睡了。
老宅的每間房裏都點薰香,似乎整棟宅子的燭火氣都很重。
宋延金從小聞慣了,並不覺得什麼,加之她實在太累,睡得又沉,並沒發現有人悄悄進入她的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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