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月的總裁辦公室。
蕭千山與楚璃月面對而坐。
茶霧繚繞,茶香清幽,蕭千山卻沒有品茶的心思,他沉聲問:
「小丫頭,有幾天了,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是否該給我個答覆了。」
他平日裏再怎麼深居簡出,但他蕭家家主的身份擺在這裏,他來帝都已經很長時間了,再這樣待下去就該引人起疑了。
楚璃月坐姿優雅高貴,目光凌厲反問:「你想帶他回嶺南?」
前幾日在莊園,蕭千山話中暗示之意她怎麼會聽不出來。
蕭千山手扶拐杖,沉沉點頭:「當然,不僅是我,他的父母更加渴望見到他。」
「我想帶他回嶺南,讓他們認親團聚。」
「如果可以……」
他扶着拐杖的手指不由收緊了些,聲音染上艱澀:「我想讓他認祖歸宗。」
楚璃月沒有絲毫意外,表情不變,銳利發問:「你與他父母期待他回去,可其他人呢?」
世家大族內部關係都是很雜亂的,諸如此前的顧家私生子進門,導致盛極一時的家族如今塵土一把,甚至他們楚家也因為楚飛宏亂了好些年。
她當然清楚作為蕭家這樣的超級世家不可能完全和諧一片,但她要知道蕭千山和蕭無劫的父母到底有多大的話語權?
嫡系血脈歸族,對一個家族而言甚至是可以改變家族內部格局的大事。
嶺南不同於帝都,她在那邊勢力有限,況且強龍難壓地頭蛇,一旦她帶蕭無劫去了嶺南,蕭千山對蕭家沒有絕對的控制力,他們無異於陷入泥潭,將會有數不盡的麻煩紛至沓來。
蕭千山神色更加正色冷肅,話語中自帶一股掌控一切的沉穩霸氣:
「我清楚你心中的擔憂,你放心,莫說是蕭家,放眼嶺南,只要是我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左右。」
「蕭家雖然旁系眾多,但我嫡系一脈對家族有着絕對的掌控權。」
「我膝下三子,兄弟三人性格互補,關係和睦,我保證他們每個人對小傢伙的歸族都是滿懷期待的。」
他蒼老深邃的目光中凌厲迸發:「至於那些旁支,無論他們是否有想法——」
「都沒有他們參與的資格!」
他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質疑,望着楚璃月,頓了頓,他語氣微鬆了些:
「所以我這樣講,你能放心了嗎?」
楚璃月平靜與他對視,並未因他身上駭人的氣勢顯出半分懼色,片刻,在蕭千山微微收緊的目光中,她低冷開口:
「好,我同意帶他去嶺南。」
一瞬間,蕭千山表情肉眼可見地一松,扶着拐杖的手指不自覺鬆弛張合了幾下。
他這一趟帝都,沒有白來。
心中雖然欣喜不已,但他畢竟定力非凡,激動之餘,很快調整了心情,目光閃動了一下,他突然問:
「小丫頭,你同意他跟我回嶺南,應該還有其他打算吧。」
他觀察力何等細微,自然感覺得到楚璃月對他的態度算不上熱情。
她把小傢伙看得那麼重,能這麼快答應他帶人去嶺南,他猜想其中必然還有別的原因。
楚璃月面容冷寂,紅唇微抿了一下,如實相告,話說得很重:
「我急需與他適配的骨髓來救他的命。」
兩年來,她都沒有搜集到與蕭無劫適配的髓源,直系親屬的骨髓配對率顯然要比其他人高得多。
她話落,蕭千山臉上難掩沉痛自責之色,蕭無劫的身體是被一號試劑搞垮的。
而他這個親爺爺卻是一號試劑的研發者之一,他也因此更清楚那種東西有多傷天害理,會給人帶來怎樣的折磨。
面容緊繃,他艱澀開口問道:「小傢伙,現在身體什麼情況?」
楚璃月聞言周身不由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沉鬱之氣。
蕭千山目光微動,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不待她回答,便再度發問,目光與語氣中少見地染上一絲緊張:
「小傢伙出了什麼事嗎?」
楚璃月纖長眼睫低垂,遮住眼底情緒,聲音壓抑清冷道:「沒有,只是今天又病了。」
「他的身體已經到了片刻不能拖延的程度。」
「我需要適配的骨髓,用二號、三號試劑為他手術,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解決他身體的隱患。」
蕭千山自責難掩,但回答得乾淨利落:「你放心,我回去會立馬着手這件事,一定為小傢伙取到合適的骨髓。」
「另外,我會把一號試劑的配方給你,或許能給你提供幫助。」
他嘴唇翕動了一下,微微斂眸,低下了頭:「我,還有我代小傢伙的父母謝謝你!」
莊嚴肅穆,鄭重無比。
他沒有讓楚璃月難做,只是一兩秒,便抬起了頭。
沉默片刻,他試探性問:「你覺得,小傢伙會願意認親歸族嗎?」
楚璃月抬眸,正色回覆:「他不恨你們,但多年沒有親人相伴,他對親人與親情很陌生。」
聽到「不恨」的時候,蕭千山目光猛地顫了一下,又聽到「陌生」,神情一時複雜至極,說不出是欣慰,自責還是悲意上涌,又或許都有。
「他……是個好孩子,是我跟他父母對不起他。」
他眼底水光微微閃動,低語輕喃後,又問:「那你覺得,我該怎樣與他相認合適?」
他語氣很誠懇,他看得出楚璃月在蕭無劫那裏的地位。
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在楚璃月面前姿態放得極低的原因,他絲毫不懷疑,如果楚璃月不願他與小傢伙相認,這件事情絕無成功的可能。
他們的相認是兩者的雙向奔赴,而楚璃月則是中間的那個裁判員。
她的意見,至關重要甚至能決定全局。
楚璃月雙臂交疊,沉吟片刻,望着他低冷輕聲:
「你也看到了他的狀態,他現在心情不適合起伏太大。」
「不要操之過急,給他一個軟着陸的機會。」
她直視蕭千山的眼睛,認真道:「很多事情,你不明說,他未必感覺不到。」
「他,很聰明。」
沉默一瞬,蕭千山輕輕點頭:「明白了。」
說着,他扶着拐杖起身:「我做好準備等你們。」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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