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走了、尤大勇走了、石碌也走了,此時的西城只剩下死軍第三曲的人,城樓上隋唐仍望着城外,儘管此時的城外只有黑暗和無盡的寂靜。
當然,寂靜是好事,至少說明崑崙人沒有發現連橫他們。
「休息吧!明天將是一場苦戰,你得留足了體力。」顧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隋唐一轉頭,卻先看到了他身上的一領皮甲,顧誠清瘦孱弱,穿着這身皮甲多少有些不太適應,身子不自在的扭來扭去。
而在隋唐的眼裏,此時的顧誠卻是少了些士子風流,卻多了幾分硬朗。
「我知道,只是有些擔心他們。明天啊!」隋唐忍不住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想到即將面臨的戰爭,隋唐內心多了幾分膽怯。
他想起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在囚牢裏,哪怕皮鞭加身,也無懼無畏,現在想來不過是因為當時的自己無牽無掛,所以,死了就死了,也許魂歸九幽,也許又是另一場重生。
可此刻,顧誠、董平、連橫......
他心裏放不下這些兄弟,也放不下這座御奴城。
何況,他腦中閃過那一道倩影,溫潤如水,楊柳依依。
「能與你們相識,是顧誠此生的榮幸,明日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再世輪迴我們還是兄弟。」顧誠邊說邊習慣性的展袍舒袖,卻發現自己的雙臂已經被臂鞲緊緊束縛住了。
他有些不適應的晃動了一下胳膊,輕笑了起來。
隋唐顯然看到了顧誠的動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緊張的思緒被沖淡了。
「將軍,月東來月公子到了。」此時,身後有士兵上前稟告。
緊接着便見一身白衣勝雪的月東來,翩翩然走了過來。
「想好了嗎?是留下來守城,還是隨我一同突圍?」隋唐率先開口。
月東來的到來他並不意外,因為昨日他已經着人去尋了月東來,自己在城中朋友不多,多日以來兩人又一直並肩作戰,情誼深厚。
所以,突圍的消息一早兒就通知了他。
「當然是隨你一起突圍,你們一走,這城裏還有什麼熱鬧可言?」月東來晃動着手中的摺扇,滿臉蕭索的說道。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隋唐沒有理會月東來的回答,反而借着城樓上的燭火,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把在寒風中仍不斷搖晃的摺扇。
「請說?」
見隋唐一臉正經,月東來也鄭重了起來。
「我一直在想,這都快下雪了,你為什麼還晃動着這把扇子。」隋唐眼睛仍然沒有離開扇子,好奇的問道。
月東來的臉頰微微抽動了幾下,顯然,隋唐的問題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誰能想到在這麼嚴肅的時候,隋唐會問這麼不搭邊的問題。
「難道僅僅是為了襯托你翩翩公子的風流氣度。」不等月東來回答,隋唐仿佛猜到了正確答案一般,恍然大悟的說道。
只是他眼裏的促狹,出賣了他的心情。
月東來眼皮狠狠的跳動了一下,嘴裏陰惻惻的說道:「你是打算在崑崙人殺死我之前,先打算把我氣死麼?」
「好奇,純屬好奇。哈哈哈!」隋唐說話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身側的顧誠嘴角也流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
月東來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這兩個嘲笑着自己的傢伙,心中充滿了無奈,之前每一次都是他調侃隋唐,結果方才竟一時不察,被他扳回了一局。
失策啊!
月東來狠狠的合上了扇子。
良久,笑聲才停歇了下來,隋唐走上前去,狠狠的擁抱了一下月東來,嘴裏輕聲說道:「不管如何?謝謝你!」
這是他的真心話,突圍風險極大,月東來能來,他萬分感激。
至於他方才為何要調侃月東來,不過是為了緩解他心中的壓抑罷了。
這是離別的一夜。
對這場離別里的每一個人來說,這一夜都將是無法入眠的一夜。
隋唐如是,楊柳亦如是。
東城營地,安靜的讓人無法適從。
營房空出來一大半,沒有了往日的熙熙攘攘,僅剩的七百餘人也都情緒低落,無人願意說話。
楊柳神情怔然的看着牆壁上掛着的一幅畫,畫上有一少年,長身玉立挺拔如松,一身明光甲平添幾分鐵血之氣。
畫是楊柳畫的,畫上之人則是隋唐,這幅畫,隋唐上次看到過,只是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楊柳打斷了。
此時楊柳一改往日的輕淡平和,神情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戚,洛冰洛河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母親,所以,此刻無比乖巧的蹲在楊柳身側,一人一邊,用小臉摩挲着楊柳的手。
這一夜是漫長而難熬的,尤大勇站在北城牆上望向城外的崑崙大營,眼裏夾雜着恨意和殺氣。姚崇坐在臥室里,手中摩挲着為鍾慶新刻好的牌位。
沒有人喜歡戰爭,也沒有人喜歡離別,然而人生無常,它從來不會按照我們的喜好運行,該經歷的,該面對的,都不可避免的來到了我們面前。
「噹噹當!」在劇烈的鐘聲里,新的一天降臨了,尤大勇手駐長刀,望着從晨曦中蜂擁而來的崑崙人,面無表情,廝殺聲很快就從北城上率先響起。
「傳令,堅守兩個時辰,今日我們要再挫崑崙一陣,為我御奴城死難的兄弟們報仇。」尤大勇的怒吼聲傳遍了整個北城。
「殺!」
經歷過三個月的廝殺,雙方早已經歇斯底里,崑崙人不斷的從城頭墜落,又一次次不斷的往城頭上爬來,頂着雷石滾木,一刻也不停歇。
而城上,左城守備軍的將士們、御奴城的青壯們,不斷揮舞着手中的刀槍,將崑崙人的攻勢一次又一次壓下去,即便有僥倖登上城頭的崑崙兵,不是被亂刀砍死,就是被長槍戳死,甚至被瘋狂的百姓咬死。
這三個月來,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尤大勇心裏清楚,絕對不能讓崑崙人攻入城內,否則,御奴城必將迎來一場徹徹底底的屠殺。
崑崙人踩着屍體向城頭爬來,御奴城的守軍也踩着屍體向前廝殺,一方以血肉為梯,一方以屍骨為牆,時間就在這慘烈的廝殺中慢慢流逝。
而此時,隋唐、連橫、董平都在靜靜的等待着,每個人都在心底默默估算着時間、辰時、巳時、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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