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人,您少年英傑,當真願意看到兄弟們被人欺辱嗎?」
城下士兵紛紛求死,可無論是姚崇、尤大勇、石碌還是隋唐,誰也沒有勇氣下這道命令,誰也都不忍心下這道命令。
隋唐渾身哆嗦着,顫抖着,他這一路走來都在求活,怎能料到今日竟是被人以死相求。
他的雙膝又重新跪了下來,對着城下被俘的士兵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面色一狠,對着城下喊道:「兄弟們,隋唐對不住了,一路走好。」
那名領頭的士兵,哈哈大笑道:「諸位大人,兄弟們先走一步了。一點浩然氣長存,千秋英雄魂不滅,我等英靈不遠,護各位大人官運亨通,青雲直上,但求大人們,莫要忘了今日的血仇,哈哈哈!」
隋唐睜大血紅的雙眼,突然厲聲暴喝道:「薛映!」
然而身後卻沒有聽到熟悉的回答聲。
隋唐轉過頭去,那個平日裏對他言聽計從,從不違令的薛映,此刻早已是眼中淚光閃動,緊緊抓住他的長弓,像是怕極了隋唐,連連後退,一直退到身體倚住城樓的立柱,無路可退為止。
「薛映!」隋唐緊咬着牙關再次厲聲喝道,此刻他面目猙獰,這樣的表情自認識以來,薛映從未在隋唐的臉上看見過。
「你,去完成兄弟們最後的心愿吧,讓他們死的有尊嚴點,不要受崑崙奴的糟踐。」隋唐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無比艱難的把這些話說完。
「不!」薛映一聲大喝。
「隋唐,隋大夫,你的慈心善目呢?那全是我們的兄弟,我們的兄弟啊,怎麼下的去手,怎麼下的去手,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就是這點不行,不行。」薛映喊的撕心裂肺。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對抗隋唐。
在來僕從軍之前,薛映只是一個山中獵戶,每天的工作就是打一些獵物,拿到集市上售賣,然後補貼家用,他和伏刑不一樣,他不是劊子手。
哪怕他這月余以來,已經成長了很多,哪怕他箭下已經多了上百條崑崙人的亡魂,哪怕他曾匹馬入城,一箭便射退尤大勇。
但此刻要讓他拋棄純良的天性,而下如此冷酷的死手,怎麼能夠?
「把弓給我!」眼見薛映喊不動了,隋唐劈手奪過旁邊一名士兵手裏的長弓,將箭枝搭在弓弦上,瞄準了城下的士兵。
「隋唐,你敢!」尤大勇滄浪一聲抽出長刀,用通紅的雙眸死死的盯着隋唐,悽厲的叫着。
「尤大人,大人,你真忍心看着咱們兄弟死的如此窩囊嗎?」隋唐雙目含淚,聲嘶力竭的叫着。
尤大勇踉蹌了兩步,右手的刀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他閉上了眼睛,只有左手死死的撐住女牆的垛口才勉強讓自己沒有摔倒。
見尤大勇不再說話,隋唐轉頭看向城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哆嗦的厲害的雙手,可無論如何也無法瞄準那名士兵。
片刻後,隋唐頹喪地將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失神的說道:「我也下不去手,我也下不去這個手啊!」
城下士兵見隋唐弓箭舉起又放下,情知斷了希望,他回頭大聲喊道:「兄弟們,和崑崙奴拼了,邱曲帥在等我們呢?」
兩百二十七名辰國士兵,忽然如同瘋虎一般沖向周圍的崑崙人,他們的雙手被反綁着,他們就用腳踢、用牙咬、用頭撞......
城下亂了,突然的衝擊讓崑崙人的軍陣散了開來,而隋唐也終於到了難以忍受的邊緣。
「呀!」只見他一聲怒吼,朗星一般的眸子裏泛着血色,凶光四射。
「府衛軍,出城,殺敵。」城上的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隋唐話里的殺氣和恨意。
隋唐沒有猶豫,命令既下,便向着城下衝去,身後府衛軍來人,除了顧誠,其他的人沒有一絲猶豫,跟着隋唐向城下走去。
他們都曾給隋唐承諾過,今後劍鋒所指,必誓死追隨。
今天,是這個承諾應驗的時候了。
對於他們來說,隋唐的命令不可違背。
姚崇張了張嘴,阻止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披甲營,上馬,沖陣,為兄弟們報仇。」不多時,城下便響起了任原的怒吼聲,兩百名身披筒袖鎧,手持巨盾大斧的士兵翻身上馬。
隋唐從得勝鈎上取下兩根狼牙棒,左右手各一根,然後將右手狼牙棒直直的指向城頭,嘶聲叫道:「今日誰與我共同浴血,誰就是我的兄弟。」
「今日誰願與我共同浴血?」隋唐提高了聲音,再次怒聲喝道。
「披甲營誓死追隨將軍!」身後兩百騎兵齊聲吶喊。
「雙刀二虎。銳莫能當,左城守備軍右曲曲帥陳二虎願率本部騎兵與隋大人共同浴血。」尤大勇身後,一個手持雙刀的漢子向着城下奔來。
「右城守備軍左曲曲帥何重願與隋大人共同浴血。」
「右城守備軍城尉石碌願與隋兄弟共同浴血。」石碌與他身後的何重同時向城下走來。
尤大勇猛然上前一步,卻被身旁的姚崇死死的抓住了胳膊,只見姚崇五指早已泛白,抓的尤大勇竟有一種鑽心的疼痛,他從不知道一個提筆桿子的文官,竟然有如此的力量。
「別去,守好御奴城,十萬百姓啊!」姚崇的嗓子裏仿佛卡住了一般,聲音低沉而嘶啞。
尤大勇停了下來,轉頭看了早已淚流滿面的姚崇一眼,喉頭哽咽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只是對着城下眾人抱拳施禮,鄭重的說道:「今日諸位若死,尤大勇絕不獨活。」
「哈哈哈,好好好,今日我御奴城眾志成城,只有得勝,怎會有死?尤大人,御奴城就拜託你了,駕!」在隋唐充滿豪氣的聲音里,東城吊橋落下,馬蹄聲動,五百餘騎兵從御奴城中殺出,直奔崑崙人的軍陣。
姚崇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不忍再看,只是嘴裏重複着方才歌里的那句:「人間蒼生苦。」
他一直以為十年寒窗,才是護國安民的路,直到今日,方才知道,聖賢書之外,這邊疆烽火里,幾多枯骨,也是為了護住這一片如畫的江山,這一座安樂的家園。
「咚!咚!咚咚咚!」城頭鼓起,姚崇一襲青衫,儒雅風流,卻用一雙玉筆生花的手擂響了鐵血殺伐的戰鼓。
這一刻,姚崇終於笑了,即便臉上淚水尚未乾透,他很慶幸,二十年官場生涯,自己終究還是自己。
手擂戰鼓震蒼穹,心欲報國守邊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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