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庫的司曹靜靜的垂手站在一邊,他絲毫不敢怠慢這個十五歲的年輕人,他知道來人是誰?
他也知道可能在未來一段時間裏,整個城守府的人腰杆子硬不硬,都得仰仗這個面如刀削、目若朗星,但卻分量極重的少年。
隋唐和薛映在府庫里翻找着,這些東西多是守備軍歷年來淘汰下來的,長槍短刀、弓箭鎧甲,應有盡有,此時正四散堆積着,只是面子上佈滿了灰塵,而且確實多有殘損,能用的寥寥無幾。
不過,話說回來,有總比沒有強。
「司曹大人,這些東西閒着也是閒着,我都要了,回頭我就派人過來全部拉走,也省得你平時里看管打理了。」隋唐看了看一旁垂手站立的司曹,溫和的說道。
「是,大人。」司曹低着頭,恭恭敬敬的回答。
「走吧薛映,先回營。」隋唐招呼了一聲還在灰塵堆里翻找的薛映,舉步向外走去。
此時的長街上,一片繁華,店鋪門戶洞開,行人如織,但大多數都是錦衣羅裳,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到底是南城啊!
隋唐有些恍惚。
前一天他和薛映還在這裏血戰長街,今日繁華的市井和喧鬧的人群竟將一切都掩蓋的毫無蹤跡。
一回頭,鎮街獸正靜靜的矗立在牌坊前,唯有身上斑斑點點的箭痕在提醒着隋唐,危險無處不在。
「這長街和昨日的還真不一樣啊!」身後傳來了薛映的感嘆聲。
「所有的殺戮都是為了成就這樣的繁華,而這樣的繁華又能掩埋掉所有的犧牲,薛映,如果有一天我們都死了,也會被這繁華遺忘。」
隋唐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無父無母,倒在了圖書館裏,現在恐怕已經被人忘記了吧,想到這裏隋唐多少有些失落。
身後的薛映楞了一下,隋唐話里的意思,他並沒有聽的太懂,只是他覺得這樣深沉而富有智慧的語言,更像是出自顧誠口中,而不是隋唐,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薛映不知道如何回答,隋唐也沒了說話的興致,兩人就這麼靜靜的走着。
很快就走進了第二條長街,這是南城和東城的交界點,小攤小販多了起來,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粗布褐衣的普通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隋唐覺得這裏的人間煙火,遠比第一條長街上的富麗高雅要更有意思一些。
突然,前方不遠處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喧譁聲,人群稍稍有些騷亂,前方開始擁擠起來,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引起這麼多人的圍觀。
隋唐和薛映也不免多了幾分好奇,便往前緊走了幾步,撥開了擋在前面的人群。
前方大街上正中間的位置,此刻正停着一輛鑲嵌着金色配飾的馬車,透過捲起的車帷可以看到,馬車上坐着的是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外表白淨,面色周正。
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應該算是比較正派的,至少隋唐此刻是這麼認為的。
馬車旁邊站着六七條五大三粗的漢子,每人手裏都握着一條兒臂粗的長棍,最前面站着一個瘦小精幹的漢子,手裏拿着一隻馬鞭,應該是車夫,正大聲吆喝着什麼。
因為離得比較遠,隋唐並沒有聽清楚,便和薛映繼續往前擠去。
走的近了才看清楚,車夫對面站着一個身穿紫俏翠紋裙的女子,隋唐第一眼看到她,腦子裏就出現了兩個詞:弱柳扶風、眉目如畫。
女子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頭上帶着一支金雀釵,顯得分外的清麗脫俗。
即便是在前世見慣了漂亮女孩的隋唐,此時此地看到她都不得不讚嘆一句,好美!
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女子此刻正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雙目含淚欲泣,一手牽着一個約莫七八歲大小的小姑娘,兩個小姑娘粉雕玉琢,尤為的可愛,而且最關鍵的是兩人生的一模一樣,原來竟是一對雙胞胎。
只是兩個小姑娘此刻眨巴着小眼睛,怯生生,一副害怕的樣子,緊緊的藏着女子身後,四隻小手死死的攥住女子的裙擺。
眼見車夫越說越激動,手中的長鞭高高揚起,向着女子抽去,圍觀的人只是驚呼卻並沒有一人上前阻攔。
看着即將抽在自己身上的馬鞭,女子臉上露出了無助而又恐懼的神情。
「薛映,快救人!」隋唐一聲大喊。
此時容不得隋唐多想,事情的緣由他暫時還並不知曉,但這樣的欺凌弱小,卻是他難以接受的。
「啪!」一聲脆響,車夫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的往後連退了三四步,直到撞上了旁邊的馬車,才堪堪停了下來。
而薛映已經手握馬鞭擋在了女子身前。
薛映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的地步,等到車夫跌出,圍觀的人群才又一次驚呼出聲,甚至隱隱傳出幾聲叫好聲。
隋唐趕忙快步走到薛映身邊,與薛映並肩而立,剛才為了救人一時情急,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得不參合進來了,隋唐苦笑了一聲。
本來不打算惹事的,畢竟府衛軍剛剛成立,立足未穩,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他呢?可既然遇到這事了,以自己的性格,又怎麼能不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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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隋唐便上前一步,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車上的華服男子,卻先發作了,只見他指着馬夫高聲叫罵道:「賤仆,你身為我黃府之人,怎麼能仗勢欺人呢?該打!」
隋唐一愣,這華服男子果然如長相一般正派,而且看起來頗為講理的樣子,應該很好溝通,於是,便要上前一步答話。
然而,就在隋唐剛剛向前跨出一步的同時,華府男子又說話了,只見他和顏悅色的說道:「小兄弟,這女子撞傷了我的馬,我們只是想要些賠償,犯不着動手吧。」
這話顯然是對隋唐說的,而且對方態度相當和善,只是他說出來的話,讓隋唐有些錯愕,這怎麼兩個世界的交通規則差距這麼大麼?
在原來的世界車撞人,是車賠償人,怎麼這個世界馬撞人,反而要讓人賠償馬,隋唐一時之間有些猶疑,他稍加思忖,才向着華服男子的方向,抱了抱拳,試探的問道:「這位公子,馬與人相撞,應該是人命更貴重一些吧?」
不想華服男子聽到隋唐的話後,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旋即更是一臉興奮的高聲叫道:「小兄弟說的對啊,人命貴重,那把這三個小美人都賠給我,豈不是說賺大了,看來今天這東市來對了。」
隋唐臉色一黑,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奸猾如打魚人,殘暴如崑崙人都見識過,把強搶民女說的如此清新脫俗的好色之徒竟還是第一次遇到。
媽的,差點被這小子一身的好皮囊給騙了 。
隋唐心中極為惱怒,他又一次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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