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
平天城。
綿延橫亘數萬畝的皇宮,金屋碧瓦,氣勢恢宏。
金鑾殿內,身穿飛禽走獸補子朝服的文武百官,此時難得同仇敵愾起來。
「此獠不尊法紀」
「臣,御史大夫馮璋,請陛下為天下計,為蒼生計,請斬太宰楊川!」
「刑部左侍郎郭懷仁,請斬楊川!」
「大理寺卿彭鎮,請斬楊川!」
十幾道身着大紫大紅的朝堂大員,盡皆出班,跪伏在地。
他們拿着笏板的手微微顫抖,涕泗橫流!
一國太宰,在他們口中竟如此不堪,仿佛此人並非大康柱石,而是一坨稀泥,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鸞台之上,大康女帝天資龍儀,鳳眼微眯,一張嬌艷與威嚴並存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
太宰也罷,朝臣也罷,似乎都在她掌握之中。
群臣上首,鸞台之下。
一位身穿紫絹錦繡蟒袍的少年,輕抬眼瞼,看着跪伏在地,彈劾自己的百官,眼神帶着無盡的嘲諷。
與眾人不同,在金鑾殿上,少年和女帝乃是唯二坐着的。
他,便是威震大康,權傾天下的太宰,上柱國楊川。
「請斬楊川」的聲音不絕於耳,眼前跪伏在地的官員也越來越多,但一襲蟒袍的楊川,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坐在太師椅上。
仿佛這些人,彈劾的不是自己一樣。
宰執朝權三年來,在他大刀闊斧的變革下,除弊病,清冗官,得罪的人不知凡幾!
彈劾他的,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不知有多少,他早已坦然。
更何況,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楊川和大康女帝燕無垢相識於微末,一路扶持,篳路藍縷,才開創了這萬世太平的大好盛世。
兩人之間,早已超脫了群臣關係。
楊川至今未娶,燕無垢後宮空空,已然說明一切。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太半官員跪地請命。
原本早就應該出言訓止的女帝,卻仍舊未有任何聲息。
楊川眉頭緊鎖,心中隱約有所預料,抬頭看向那隱沒與鸞台陰影中的鳳影。
許久之後,一道清麗而威嚴的聲音傳來:
「楊太宰,百官所言,你也聽到了。朕知道你這些年來為我大康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勞,但百官所諫之下,朕也屬實為難。」
「這樣吧,百官們所說的斬你,固然是不可能的,朕即日起罷了你的太宰之位,任你為翰林院學士!」
女帝清麗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掙扎和為難。
仿佛做出這一決定,乃是百官逼迫,她實乃心不甘情不願。
只是以女帝和楊川之間往日的情誼,別說是百官相逼,就算是刀劍加身,怕是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罷免楊川的太宰之位。
顯然,女帝早已有了決斷。
甚至說不得群臣們這一次齊諫,背後就有女帝的影子!
楊川緩緩起身,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百官,又看向那高坐在鸞台之上的女帝。
向來強勢的女帝,眼神竟然躲閃了幾下,意識到不妥之後這才面帶微笑的看着楊川,與之對視。
楊川嘆了口氣。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不外如是!
想不到,有朝一日女帝竟然也會用到自己身上。
穿越七年,第一次見到燕無垢時,她還不過是深陷敵國的質子,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楊川用了整整四年時間,一路不知殺了多少人,盡了多少力,這才將燕無垢推到了皇位上。
又用了三年時間,將朝堂上的女帝異己排除,幫她坐穩皇位。
眼下正是大康變革的關鍵節點,想不到女帝竟然會做出這等過河拆橋的事來!
看着女帝姣好的面容,楊川眼神一陣暗淡。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之奈何?
即使身為太宰,但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將最終的決斷權交給女帝,他總以為自己不需要培養任何勢力,女帝便是他最大的靠山。
可誰能想到,女帝也有對他背刺的一天。
「楊愛卿,你身居太宰之位三年,深得朕意,理應多體恤朕心才對,眼下的局勢,你可莫要讓朕為難啊!」
看着楊川久久沉默不語,女帝忍不住說道。
她看向楊川,心中僅存的一絲愧疚,也早已蕩然無存。
是,能登基稱帝,穩固朝堂,執掌天下,她確實少不了楊川的輔佐。
但,執掌朝堂三年來,天下的百姓逐漸只知太宰而不知陛下!
人人都對楊川歌功頌德,反倒是她這個女帝,似乎成了坐在龍椅上的吉祥物了。
若是沒有自己做出最終決斷,楊川施政發號又豈能如此順利,最大的功勞明明是自己的,現在反而人人都以為沒了楊川自己便會誤國一樣!
燕無垢發現,自己已經逐漸難以掌控楊川了。
單單靠着一份感情,只怕難以控制楊川日益增長的「野心」。
他不貪財,不戀權,在朝廷更無任何朋黨,一心只為國事,燕無垢甚至都找不到任何楊川的污點,仿佛他早已將一切心力都放在了國事上。
燕無垢不止一次希望,楊川能主動放下權力,向自己請辭,到那時她必然會將楊川納入後宮之中,此時只有楊川一人!
可奈何,事與願違!
燕無垢回過神來,看着楊川有些落寞的身影,心中反倒是有些得意。
她要讓楊川知道。
自己可不是那個在敵國之中食不果腹的少女了,而是權傾天下的帝王!
哪怕是兩人之間卻有感情,也絕非患難與共,平起平坐的戀人,而是帝王的恩寵!
楊川收回了自己看向女帝的目光,再次恢復了過往的波瀾不驚。
燕無垢心中所想,他當然知道。
這七年來,他們朝夕相伴,楊川又豈不知她的心思?
只是如今的大康還遠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麼繁華安定,還需要他繼續苦心經營。
何況,他也不想成為女帝深鎖在後宮的金絲雀!
「陛下,將楊川降職為翰林院學士,倒也並無不可。只不過翰林院學士需常伴陛下左右,而楊川一身大宗師境界的武力,終究是個禍患啊!」
「臣,請廢楊川武道修為!」
就在楊川沉吟之際,御史大夫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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