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日。
陸明邕日夜兼程,終於趕到了位於邊疆的歸雁城。
但心急如焚的他沒有急着入城,而是提着一壺酒,來到城外父母的衣冠冢前,先給父母簡單地掃了個墓。
正值盛夏,墳頭與周圍的草長了很高,鬱鬱蔥蔥的,卻顯得有些淒涼。
陸明邕把酒傾倒在終於刻上父母名字的墓碑前,簡單地交代了一下生活狀況。
「阿爹,阿娘,瑜兒很好,三個小外甥也很可愛,兒子也快當父親了。」
簡潔的話語,沒有絮絮叨叨,也並未眼含熱淚。
他默默站了一會兒,隨即便離開了此地。
這座他出生的城,因為大山的饋贈,沒有被北境的風沙侵蝕,千百年來始終屹立在群山之間。
只是那斑駁的城牆,無聲地訴說着這座城的歷史。
還有牆上那些老舊的痕跡,昭示着這座城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戰火。
陸明邕沒有太多感嘆,拿出腰牌順利進入城中。
劉孝傑親自前來迎接他:「越國公蒞臨此處,可是京中已知曉了歸雁城的消息?」
陸明邕並未過多解釋,只是問道:「近期你共往京城送了幾份塘報?」
劉孝傑道:「塘報向來都是每十日送一份,下官並未增加數量。」
陸明邕又問:「中書令的情況如何?」
劉孝傑回道:「傷口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陸明邕不再多言,只是道:「本官多日未合眼,先去睡上一覺。」
說完,陸明邕便走了。
留下劉孝傑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
心腹不解:「這越國公,怎麼奇奇怪怪的?」
劉孝傑搖搖頭:「從小/便是這樣子,沒想到近二十年未見,依舊沒有多少改變。」
「毅勇越國公如今是天子近臣,閒話少說,一切配合他便是。」
心腹納悶地點點頭。
陸明邕回到闊別多年的毅勇侯府,在門口默默站了半響,走進去找了間屋子睡下。
這座府邸如今沒有人長住,但長孫燾依舊安排了護衛與灑掃伺候的下人。
儘管沒有明說,不過這城中的人都默認宅子歸長孫燾所有,就連守將劉孝傑,也沒有搬入這座由朝廷賞賜給封疆大吏的宅子。
此時,沈景言便住在這宅子當中,聽聞陸明邕來了,他相當高興。
剛想找妹夫排解一下邊關的枯燥生活,結果卻被告知陸明邕去睡覺了。看書喇
他興致缺缺回到床上躺着,百無聊賴地盯着帳頂:「唉,要是朵朵在就好了。」
然而陸明邕也沒有睡多久,就在沈景言準備補一覺再起來吃飯時,陸明邕便來到他床前。
沈景言一個激靈,嚇得睡意登時消散無蹤,他捏緊被角,緊張地看着陸明邕:「妹夫,你這麼盯着我作甚?」
陸明邕伸手捏着他的臉頰,上下打量了許久,這才放開:「看來沒被控制,也死不了。」
沈景言翻了個白眼:「你千里迢迢趕來歸雁城,就是為了確認你大舅哥的情況?我真是謝謝你了。」
陸明邕坐在小几前,問道:「你來邊疆也這麼久了,有什麼收穫?」
沈景言嘆氣:「軍中的老爺們都很無趣,沒意思。」
陸明邕默默地看向他。
沈景言再度感慨:「這歸雁城的日子實在枯燥乏味,沒意思。」
陸明邕依舊默默地看着他。
沈景言下床,坐到陸明邕面前,抱怨道:「你也沒意思,真不知道珍璃是怎麼受得了你的。」
陸明邕給自己倒了杯水:「我並不想讓你覺得有趣。」
沈景言坐直身子,正色道:「在談話之前,我想問問你對歸雁城有什麼看法?」
陸明邕捏着杯子,眉頭卻擰了起來:「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沈景言問:「何以見得?」
陸明邕解釋道:「昔年我父母駐守歸雁城時,雖然歸雁城空前繁榮,但這座雜糅了許多族類的古城,並不算太平。」
「可我適才走了一圈,一切都太過祥和。劉孝傑此人我是知道的,是個不錯的將領,但卻算不上十分出色。」
「在他的治下,歸雁城不該有如此境況,更何況還有十數萬俘虜。」
沈景言道:「一語中的。這段時日,我也沒有閒着,歸雁城的情況摸得差不多了。」
「這歸雁城,的確不該如此平靜,事有反常必有妖,只怕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陸明邕問:「你認為可能會出現什麼問題?」
沈景言道:「歸雁城最大的隱患,不是吏治,也不是北齊,而是那十數萬俘虜。」
「如若不解決,早晚要出問題。但你也知道,歸雁城吃不下那麼多的人,這十數萬俘虜,不能只靠歸雁城消化。」
「如今該修葺的高牆與建築,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這俘虜總得有個歸處,不過咱們都做不了主,一切還要看陛下他們的決定。」
陸明邕問:「你來了這麼久,就得出一個眾所周知的結論?」
沈景言搖頭:「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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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沈景言直接把手伸到陸明邕的杯子裏,蘸着水在桌上寫下幾個名字:「這幾人,有大問題。」
陸明邕皺着眉頭把杯子放下。
沈景言又寫了十數個人的名字:「這幾人,有一般問題。」
陸明邕若有所思:「應該還有吧?」
沈景言頷首:「還有數十位,即將會有問題。」
陸明邕道:「你別告訴我,這些人從上到下,滲入了歸雁城的方方面面。」
沈景言聳聳肩:「也可以這麼說,但他們無一例外的,都與這十數萬俘虜有關係。」
陸明邕陷入沉思。
沈景言問他:「你知道顧懷珺的事麼?」
陸明邕點頭:「嗯。」
沈景言倏然抬眸:「你怎麼知道的?別告訴我是劉孝傑說的。」
陸明邕反問:「你在好奇什麼?」
沈景言道:「看你的樣子,想必日夜奔波了許久,從京城到歸雁城的距離來算。」
「我推測你出發趕來歸雁城時,尚未接到顧懷珺傷我的消息。只是察覺到歸雁城有異,所以便馬不停蹄趕來了。」
「可你適才並未與劉將軍/長談,見了劉孝傑後便直接去睡覺。」
「如果劉孝傑告訴你顧懷珺傷我一事,且當時你並不知道這件事,你應該馬上便來找我。」
「可你卻先去補了覺,沒有立即過來與我確認。而看到我的第一眼,你的第一反應是檢查我有沒有被控制。」
「種種跡象表明,你事先就知曉了顧懷珺被控制傷我一事。」
「目前整個歸雁城除了劉將軍和我以外,所有人都以為顧懷珺叛變了,並未知曉他被人控制。」
「劉將軍也不是那樣隨意把秘密宣之於口的人,誰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妹夫,你隱瞞了什麼事?」
陸明邕垂下眼瞼,波瀾不驚地道:「分析這麼一大堆做什麼,莫非大舅兄忘了我是麒麟衛的指揮使麼?」
「這歸雁城,怎麼可能只有顧懷珺一個麒麟衛?」
事實上,陸明邕的確從麒麟衛的專用消息渠道得知了顧懷珺的事,雖然沒有提及被控制,但這並不難猜。
畢竟,楚神醫曾提到讓赫霞引他來歸雁城一事。
所以沈景言分析了一大堆,就是分析了個寂寞。
不過陸明邕心裏的確藏了事,他如今正在想辦法確認楚神醫話中的真假。
在未弄清楚真相前,他並不想透露太多。
事關楚神醫,那就意味着此事會傷害到瑜兒,因此他才會如此慎重。
只是楚神醫的那些話牽扯太多事情,要吃透還需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不知又會發生什麼事。
思前想後,陸明邕還是決定具表回京,奏請上頭抓緊把俘虜的事解決了。
如果楚神醫說的是真的,命師想要這十數萬俘虜獻祭,若是俘虜有異動,他應該坐不住了,勢必要想辦法尋找代替目標。
那麼,引出命師也只是遲早的事。
沈景言見他心事重重,愈發堅定他有事隱瞞。
陸明邕也沒有過多理會,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陸明邕面前,沈景言不敢張口閉口一個「區區」,以此來突破陸明邕的心裏防線,從而獲得他想要的信息。
因為他感覺,妹夫聽到後有很大概率會打得他半身不遂。
陸明邕這邊諸事纏身,遠在京城的陸明瑜他們也沒有閒着,賞花大會終於要開始了。
而一場大戲,也即將拉開序幕。
喜歡乖,叫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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