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解脫……」
風先生猛然睜眼,散落的發被汗水浸濕,黏在他憔悴蒼白的面頰上。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狼狽,卻又散發着濃重的邪惡之感。
他忽然輕笑一聲,隨即又閉上雙眼。
「唉……」
一聲輕嘆縈繞在屋裏,如黃鶯出谷,低回百囀,久久不曾消散。
風先生起身,猛然撞向聲音的來源。
他像是恢復了意識,怒睜雙目大吼:「你是誰?!出來!」
「呵……」
一聲輕蔑的笑意迴蕩。
「我是你的心魔,也是你的救贖。」
話音剛落,是陡然驚醒的文茵,她撲上前緊緊地勒住狀若癲狂的風先生。
「父親!」
「父親……」
「快來人啊!」
風先生撞開文茵,如同瘋了似的四處尋找。
他手腳被綁住,他就用踹,用跳,又把屋子撞得滿地狼藉,而他的身上,也全然是碰撞留下的傷。
蓬頭垢面,大汗淋漓。
渾身都是紅/腫和淤/青。
他就像瘋了一樣!
僕從迅速推門而入,幾個人也控制不住發瘋的他。
文茵嚇得面色慘白,哭得梨花帶雨。
屋子裏一派人仰馬翻之像。
「快把父親按住!別讓他傷到自己!」
文茵一邊哭一邊吩咐,來了四五個僕從才把風先生按在地上。
他還在奮力掙扎,臉上因用力而泛紅,青筋畢露。
他嘶吼幾聲,目眥欲裂地大喊:「滾出去!滾!滾出我的腦子!我沒有心魔!沒有!」
文茵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敢讓僕從把他給按住。
忽然,風先生口中開始溢出鮮血。
僕從驚恐大喊:「相爺咬舌了!相爺咬舌了!」
文茵語無倫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堵住嘴,快,堵住嘴!」
僕從手忙腳亂地去堵風先生的嘴,可他牙關緊咬,根本就無法就無法把嘴掰/開。
「你們在做什麼?」
楚氏的聲音響在門口,接着,楚氏與綠猗匆匆走進來。
僕從如遇救星:「夫人,相爺他……他要咬舌。」
綠猗連忙越眾而出,走到奮力掙扎的風先生面前,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不過片刻,風先生軟倒在僕從懷裏。
綠猗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方才風先生那隼利的眼眸仿佛一把刀,嚇得她冷汗如滴,心如擂鼓。
楚氏吩咐道:「快把人給扶到床上,把繩索解了。」
文茵有些猶豫:「夫人,如果不綁着父親,他會傷到自己。」
楚氏拍了拍文茵的手:「孩子,瞧把你給嚇的,我和小茜來了,沒事啊。」
文茵眼淚忽然又滾了出來,她泣聲道:「父親這是怎麼了……他怎麼忽然變成這樣了啊?」
楚氏柔聲道:「別怕,有我們在,沒事的。」
風先生昏死過去,終於不再發狂,一眾僕從嚇得瑟瑟發抖,但臉上不無憂色。
綠猗從太叔府帶來的藥箱內取出藥膏,輕輕捏開風先生的嘴巴,將裏面的血清除後,用藥膏給他輕輕塗上。
百里無相精心調配的藥膏,藥效極好,很快便把血止住了。
楚氏嘆了口氣,吩咐道:「去準備一些熱水,給相爺收拾收拾。」
綠猗悄悄在楚氏耳邊低語幾句,楚氏眉頭蹙起,卻是什麼也沒說。
文茵一個勁地哭泣,楚氏嘆息一聲:「文茵,你先別急,百里先生已經在想辦法了。」
文茵哭道:「我從未見過父親這樣,我……我擔心他。」
楚氏耐心道:「但是這樣也於事無補,你先下去歇歇,我和綠猗守着,等休息好了再來看相爺。」
文茵有些遲疑:「可是……」
楚氏道:「相爺這樣,不會只是一兩日的事,要是第一日就把身子熬垮了怎麼行?快去吧!」
文茵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待揮退僕從後,綠猗深深地望着文茵離開的背影:「夫人,這文茵小姐怎麼如此沒有主見?不像是她的性格。」
楚氏道:「咱們是來看相爺的,她如何,我們管不着。不過方才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綠猗擰眉:「或許是奴婢多想了,奴婢總覺得有些奇怪,相爺沒武功,但不至於五個大男人都按不住他。」
「分明那麼多人看着,卻還讓相爺受這麼嚴重的傷,真是奇怪。況且,我要是相爺,在發狂的時候被人這般粗/暴對待,情緒可能會更激動。」
「堂堂相府,怎麼下仆會這麼沒有常識,在相爺發狂時一點救急處理的招都沒有,無論是文茵還是那幾個僕人,都顯得很不對勁。」
楚氏沉吟片刻:「等會兒你悄悄把這事報給越國公知曉,相爺如今這種情況,可別讓人渾水摸魚了。」
綠猗低聲應是。
待下仆把熱水準備好,楚氏和綠猗避到一旁,讓下仆給風先生擦拭身子。
長隨慌張跑來,恭敬地向楚氏行了個禮:「夫人,這天還沒亮,您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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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道:「我放心不下相爺,這段時日就留在相府里照料了,你快去給相爺身上塗藥膏,方才我看到他身上到處都是磕傷。」
長隨連忙應是。
楚氏抬眼觀察屋裏的情況,這房間裏,當真連小茜存在的半點痕跡都沒有了。
以往臨窗擺着兩盆翠綠的茜草,白色的小花飄零如星,榻上是小茜常用的針線簍,桌面是小茜練習書法的筆墨紙硯,還有一些簡單的書籍。
可現在,被相爺砸了幾遍後,再換上來的家具都是全新的,乾淨得沒有半點小茜的影子。
楚氏注意到桌角有一副撕碎的畫,就那麼躺在不易察覺的角落,她走過去彎腰撿起,將最大的一塊碎屑展開——那是一張嬌美鵝蛋臉,杏眼、柳葉眉,小巧的鼻子,飽/滿的唇。
美得不那麼張揚,但卻很精緻。
楚氏捏緊宣紙,淚水潸然而落。
那是小茜的畫像。
怎就被撕碎了呢?
楚氏回想起昔日女兒幸福的點滴,心就好像被刀扎一樣,疼得她難以抑制。
這毫無小茜影子的房間,還有這零落的畫像。
似乎昭示着有什麼破碎了。
她一生虧欠女兒,本以為女兒找到了終身的依靠,她曾是那麼滿足而欣喜。
可現在,若是小茜回來,這對夫妻該如何破鏡重圓?
綠猗柔聲勸道:「夫人,或許事情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要相信相爺。」
楚氏呢喃:「不是麼……」
怎麼會不是呢?
小蕪被杖殺,房間裏的一切痕跡被抹去。
如今相府與小茜相關的,便是那幾株移栽到後院的梨樹。
若是梨樹沒了,小茜也徹底從這相府拔出了吧?
楚氏再度留下酸楚的淚水,她心痛得難以自制,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道:「是我這個娘親無用,待小茜回來,該怎麼和她交代?」
早知道……
早知道就按自己最初的心意把小茜許給薛巍了。
雖然平凡,但至少是安全的。
綠猗不知該如何勸慰,只是道:「我們能做的,便是盡所能照顧相爺,只有這樣,才是對小姐最大的幫助。」
楚氏滿心驚慌,又滿心淒楚。
她難過地擦了擦眼角,微微頷首:「我去廚房做些軟糯可口的粥食,至少讓相爺吃點東西,身子可不能壞了。」
綠猗點點頭:「奴婢去找百里先生取一些藥。」
目前,還是要把文茵的異常傳出去才行,綠猗便是要去做這件事。
喜歡乖,叫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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