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默了默,吩咐劉孝傑道:「將大王子單獨羈押,我有事離開一下,等回來後告知將軍解決之道。」
「白校尉,煩請你與幾位校尉帶領弟兄們將傷兵抬回營中,犧牲的弟兄們登記在冊,屍體交與斂師焚化,讓他們走得乾乾淨淨。」
虞清歡從城牆之上走下來,遍地都是屍首,連個落腳地兒都沒有。
等她走到街道上,鹿皮馬靴已被鮮血浸濕,一股股腥臭的死味縈繞鼻端。
她不知道自己怎樣走到百里無相身邊的,好像爬過地獄和修羅場,渾身都帶着死味。
「師父。」虞清歡輕輕喚了一聲。
百里無相握着一支簪子,似在睹物思人,可虞清歡看得出來,他很高興,如釋重負,輕鬆而愉悅。
「大仇得報了!丫頭!」百里無相將簪子收回懷中,激動地道,「十數年前,你師娘離開的時候,師父曾發誓一定會為她報仇雪恨,皇天不負有心人,十數年的等待,熬過無數個被仇恨折磨的日夜,終於等來了這一刻。」
虞清歡沒有接話,同樣大仇得報的,還有她不是麼?
「師父,雷彈還有嗎?」虞清歡問道。
百里無相疑惑:「還要雷彈做什麼?」
虞清歡道:「炸開山體,引河流改道,沖走城門口的屍體。」
百里無相道:「引河改道?丫頭,這不是小事啊!你先去把楊遷那小子找來,順道找一份與圖過來,先讓師父研究研究,再決定這河能不能改道,啊。」
虞清歡問:「師父,您是擔心河流改道會引發國運的變化?」
百里無相道:「風水玄學這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自古以來,有多少帝業毀於龍脈被斷。流經歸雁城的河流,沿着翠屏山脈,一路途經雍州直達玉京,是北方第一大河流,改道一事豈能兒戲?」
虞清歡道:「可是,大秦的龍興之地在淇州,這與北齊接壤的河流山脈,應該不會影響到大秦國運吧?」
百里無相道:「丫頭,聖祖皇帝可是有一半的胡人血統,萬一大秦的真正龍脈,就在這翠屏山脈呢?聽話,去把楊遷那小子叫來。」
虞清歡對風水一事,持將信將疑的態度,然而河流改道乃是大事,她也不能說做就做。
畢竟改了嘉佑狗的運勢沒關係,最好能把嘉佑狗改個不得好死,但改了大秦的國運可不好。
於是她把楊遷給叫了過來,楊遷一聽,登時用拳頭砸了一下掌心,道:「火急火燎地將我找來,就是為了聽你們說這個?我很閒啊!王妃不清楚個中緣由,難道你這糟老頭還不知道嗎?這風水之事你找我作甚?我又不是風水大師!要不我把師父刨出來讓你問?」
百里無相跳起來賞了他一個栗子:「你師父蹬腿前讓你下山輔佐帝星,肯定給你留了一些東西,你想想,有沒有類似於山川水紋之類的圖形。」
楊遷想了想:「還真有,不過我看不懂,就把它燒了!」
百里無相痛心疾首:「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兒!淨不干人事!」
楊遷回瞪他一眼:「但我記得畫了些什麼。」
百里無相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話都說不完整,真想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
楊遷拿起筆,在白紙上畫了起來,還不忘揶揄:「老頭兒,你別這麼暴躁,對身體不好,容易猝死。再說了,我剛打勝仗,你別這麼凶行不?」
百里無相輕嗤一聲:「那是我家丫頭頭腦好用,要不然你這發達的四肢也無用武之地。」
楊遷又罵了百里無相幾句,便埋頭畫出圖紙,最後將圖紙扔到百里無相臉上,又急匆匆地返回戰場。
儘管打了勝仗,這事兒也多着呢!人就那麼幾個,他不回去誰處理?
百里無相拿起楊遷所繪製的地圖,認真地看了起來。
歸雁城所依傍的這條山脈,的確是一條小小的龍脈沒錯,若是河流不改道,始終傍山東走,那這條龍脈勉強成氣候。
可若是河流改道,短時間內,龍氣將會迅速匯聚在它身上。
然而,只是短時間而已,用不了多久,龍氣散盡,紫氣也就成了陰氣,龍脈所佑之人,非死即傷。
當這條山脈龍氣散盡後,又將會孕育出一條巨大的龍脈,天下的龍氣都會聚集在它身上,而它所佑之人,也將會成為曠世明君。
簡而言之,如果不讓河流改道,大秦的國運平平穩穩,但總體走勢可能比嘉佑帝在位時期還要糟糕。
如果讓河流改道,在真正的帝王之星出現前,大秦還會有另一位君主,不過他不被大龍脈所佑,在位也只是曇花一現,而他之後,將會迎來千古一帝。
百里無相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的推演來看,長孫燾的確是有帝王之命,可他畢竟不是命師,推演不出更精確的消息。
到底這長孫燾是曇花一現的帝王,還是被天下龍脈所佑的真龍天子?
「丫頭,關於楊遷師父的遺言,楊遷之前怎麼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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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歡道:「楊遷說他為命師所救,和我兄長一起,被命師改了命,後我兄長被寄養於江湖之中,而他則被命師帶到了山上。命師臨終前,指名讓他下山輔佐帝星,而命師所說的帝星,便是昭華。」
百里無相將圖紙燒毀,沉吟片刻,道:「半個時辰後,我會炸通山脈,讓喝水改道北流,只是丫頭,這樣做雖然解了眼前的問題,那些依賴這條河而活的下游百姓怎麼辦?」
虞清歡指着與圖,用手在代表山脈的地方輕輕畫了一圈:「師父,您看,河流改道的流向是這樣的,河水將會繞過這座山,北流一段距離後,又被山脈阻擋,繼續往東流,等來到這裏,它又會重新回歸原來的河道。」
百里無相咂咂嘴:「所以受影響的人並不多,只有兩個小鎮子。」
虞清歡點點頭:「我看過縣誌,這兩座小鎮子相當於南北商隊往來的補給站,並不依靠農桑而活,他們日常飲用,皆為山中泉水。而這段河流十分湍急,平日也走不了船,所以切斷河流對他們影響並不大。」
百里無相嘆息:「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就註定好一樣。」
虞清歡疑惑:「師父,您說什麼?」
百里無相擺擺手:「哦,沒什麼,你快去安排安排,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等會兒師父就炸山。」
虞清歡若有所思,但她沒有深究,匆匆離開了。
這戰事還沒結束,有很多要收尾,劉孝傑雖然驍勇,但做事優柔寡斷,做不了決定,她還得去現場看着。
百里無相靠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不準備把關於龍脈之事告訴任何人,一來天機不可泄露,二來要是長孫家那幾位,知道這個消息不得爭得你死我活。
他會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就連他最疼愛的徒弟,他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雖然命師曾推演出長孫燾就是帝星,但究竟是那轉瞬即逝的流星,還是天空中最亮的紫薇星,他完全不清楚。
不過就算長孫燾是被這平平穩穩的龍脈所佑的守成之君,他也會炸破山體,讓河流改道,為天下迎來真龍天子,曠世明君。
大秦國力已經衰退了,如果沒有一個中興之主,長孫家三代必亡,雖然他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但戰火給人帶來的傷痛與毀壞,實在太大了,為人所不能承受。
所以哪怕冒着可能毀掉長孫燾的風險,他也必須做出這個決定。
百里無相復又掏出簪子,深情地凝望起來:「戰爭,帶來的永遠只有鮮血、死亡,多少人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們都是飽受戰火荼毒的一員,為了不讓這天下有更多的人嘗我所嘗過的苦,這是最好的法子了,阿菁,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頓了頓,百里無相沉痛地閉上雙眼:「要是害的人真是長孫燾,我用命還給丫頭,生生世世都給她還債。」
喜歡乖,叫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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