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心急如焚,巴不得現在就能到長孫燾身邊,但……使輕功的話,她毫無壓力,可在這密集的箭雨中使輕功,她做不到。
衛殊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扔到她的身上:「去找他。」
虞清歡沒有聽出,這短短的三個字里,蘊涵了一個男人畢生的大度與勇氣。
三個字,衛殊吐得異常艱澀,像是硬生生從喉嚨里擠出般,帶着哽咽與喑啞。
對比那痛徹心扉的成全,他的心更是亂如麻,他不知應該以何種心態去面對虞清歡。
面對這個很可能是自己親妹妹,卻又讓自己牽腸掛肚的女子。
上天對他實在殘忍。
「多謝你。」原來,那披風沉甸甸的,披風共有兩層,中間夾着一種不知名的材料,似乎不繃直的話,尋常刀劍無法刺破。
虞清歡迅速披在身上,點足掠起,嬌小纖細的身形,就猶如燕子般輕巧。
似有萬箭齊發,一些箭碰到披風,微微偏轉方向,釘入黑暗之中。
饒是如此,虞清歡仍舊心驚膽戰,在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後,她終於,穩穩地停在了長孫燾旁邊。
離他,近在咫尺。
「嗚嗚……」
「娘?!」
虞清歡眼淚洶湧而出,揚手斬斷綁着楚氏的繩子,她將楚氏撲倒在地,躲過疾射而來的弩箭。
「晏晏……」
「娘,您別怕,我會保護您。」虞清歡把楚氏緊緊地抱在懷裏,用身體把她護住。
「不,」剛剛嘴裏塞着布,嘴巴得了自由後,說話不免口乾舌燥,「晏晏,淇王不對勁,你先去看……」
那個「他」字,哽死在喉嚨里。
因為長孫燾聽到了她二人的動靜,倏然回眸。
虞清歡永遠無法忘記長孫燾此時的神情,雙目猩紅,面目猙獰,仿佛發了狂。
像野獸,像具有超強攻擊性的野獸,虞清歡心驚膽顫,心卻抽得撕心裂肺。
「昭華!」虞清歡迅速將楚氏護外身後,切切喚了一句。
長孫燾的神思,有剎那清明,動作也止住了半瞬。
「昭華!」虞清歡在聲音響起的剎那,扯住長孫燾的手,在長孫燾被拉得猛地彎腰時,幾支箭擦着背而過。
「去看顧淇王,娘沒事!」楚氏把虞清歡推開,抱着頭趴在地上。
長孫燾低垂的眸登時睜開,眼睛紅得可怖,那猙獰扭曲的神色,又回到他的臉上,卻是又發了狂。
虞謙!不等那針隨血液流進你的心脈,我就要把你碎屍萬段!
此情此情,虞清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長孫燾失去了理智,很可能跟虞謙所說的有關,他現在就像頭強弩之末的猛獸,臨死前的咆哮和哀嚎最為響亮,仿佛不知疲倦的身體,超強的耐力,以及比平時還要高的武功水平,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是他,正在消耗自己的生命,用生命的代價換取這短暫時刻的無敵,一旦體力耗盡,他將會枯竭而死。
虞謙,你這隻骯髒的蛆蟲!
虞清歡咒罵幾句,她將衛殊的披風解下,蓋在楚氏身上,躲開弩箭來到長孫燾身邊。
金針,已經握在手中,她用力扎向長孫燾的穴道,想讓長孫燾昏死過去。
但,萬萬沒想到,那金針還未扎進長孫燾的肌膚便悉數斷了,他的肌膚,堅硬如鐵。
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
「昭華!」虞清歡想都沒想,緊緊勒住長孫燾的腰,柔聲喚他,「昭華,你醒醒,我是晏晏!」
雖然很輕微,但長孫燾頓了一下,也僅僅只是一下,長孫燾便又繼續去接那些射過來的弩箭。
接住,扔回去,因他的動作,體內的內力不斷四泄,激起層層看不見的內勁波浪。
虞清歡被長孫燾抑制不住瀉出的內力震得胸口仿佛碎了一般,手臂筋脈、骨頭與肌肉,痛得鑽心刺骨,渾身登時如散架般。
「昭華,別睡了,你快醒醒!」虞清歡強忍住不斷湧上心頭的腥甜,一字一句地喚長孫燾。
長孫燾好像聽得見般,攻擊漸漸緩了下來。
虞清歡心頭大喜,還以為長孫燾被喚醒了,誰知他卻一口猩紅噴出,整個人跪倒在甲板上。
剎那間,僅僅只是瞬息時間,長孫燾就像一個皮球,瞬間被抽乾了氣,以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昭華!你撐住!」剛才還在哭的虞清歡,此時反而止住了淚,她把手放在長孫燾的脈搏之上,不用細摸,也知道他的脈紊亂得厲害。
那潛藏在他身上的兩種毒,相安無事的狀態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激烈鬥爭。
長孫燾不過肉體凡胎之身,雖然比尋常人還要健壯一些,但此時的他,根本承受不住那兩種世間最難尋的奇毒。
長孫燾的呼吸,就要停了。
虞清歡知道,再不想辦法他真的就要死了!
「昭華!你要敢死,我也絕不獨活。」虞清歡擲地有聲,唇角卻顫得厲害,那種瞬間失去所有的痛苦感覺,將她整個人湮沒。
仿佛有什麼在掏着她的心,一點一點,直到把心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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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小心!」黑衣人悄悄摸上甲板,嚇得雙腿發軟的楚氏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在驚呼的同時,整個人撲過去擋在虞清歡面前。
刀,砍在楚氏身上,所幸有衛殊的披風,她暫時沒有傷到。
那邊的衛殊,正甩下一波波黑衣人,往這邊靠攏。
可比衛殊更快的,是悄悄摸上這艘小船的黑衣人。
「明珠!」虞清歡吹響短哨子,明珠帶着小灰灰在人群中來回穿梭,雖然阻擋了黑衣人的速度,但那些黑衣人捂着脖子,卻沒有倒下的意思。
能不被明珠毒倒的還有誰?
除了嘉佑狗身邊的人還有誰?
虞謙果然和嘉佑狗達成了協議,虞謙的人要不了長孫燾的命,嘉佑狗便再派一波人過來。
怪不得他們連麒麟衛都殺,這種喪天良的勾當,不得所有人都滅口麼?
娘親,昭華,兩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一個已經失去了意識危在旦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她誰都救不了!
在這個時候,她不恐懼,但她連保持理智都難。
「晏晏,」楚氏推了她一把,「帶王爺走,娘知道依你的能力可以把他帶走,別管娘親!快帶他走!」
「不!」虞清歡握緊匕首,「娘,晏晏與您共生死!」
這時候,她無論選了誰,這輩子都不會好過,所以她誰都不選,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傻孩子!」楚氏哽咽着道,「我其實並不是你親娘,不用管我。」
楚氏說出這樣的話,無非想逼虞清歡走。
虞清歡猛然回頭,語氣堅決:「你就是我娘,你是我親娘!永遠都是!」
頓了頓,虞清歡道:「保護好自己,如果您出了什麼事,晏晏死都不會原諒你。」
楚氏怔了怔,然後捂着嘴巴,眼淚簌簌落下——她知道了,原來她都知道了,但她仍然叫自己一聲「娘」。
寒江,深夜。
這場廝殺註定是寂靜的,就算有人死了,也不會被發現,因為屍體,會隨着水流衝出玉京城,流進翠屏山深腹。
虞清歡握緊匕首,憑藉靈巧敏捷的身手,擋住一個接一個湧來的黑衣人。
在她就要體力不支時,衛殊終於殺出一條血路,來到了她的身邊。
「去看他,我擋着。」衛殊長劍挽得虎虎生風,那些黑衣人的性命,被他一個個收割乾淨。
虞清歡也不客氣,跪在甲板上,抱起長孫燾的腦袋,可她的心仿佛墜落深淵般——長孫燾的脈搏,幾乎摸不到了。
這個虞謙!
這個虞謙!
長孫燾這麼強大的人,竟然會折在他的手中!
喜歡乖,叫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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