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遇隼
已經打開馬場的柵欄,仿佛一轉眼放逐了浩蕩翻滾的洪水。勒琉賽揮揚着長長的皮鞭。或急或緩穿梭在馬叢。仿佛馬群後、間歇式迸發的箭,調校着馬群奔競的方向。
「勒琉賽,你可要照顧好我的馬。它喜歡旺生的高草,嘻嘻。」凝蝶蘿看着從身旁奔騰而過的馬匹,微笑着道。
「這話簡直等於沒說。」勒琉賽雖然耳煩。但還是笑嘻嘻地大聲說道:「這算什麼問題呢,凝蝶蘿。勒琉賽會告訴它:怎麼樣學會咀嚼比鐵還硬的那些磨牙草!」
「勒琉賽,我的馬也一樣喔。不過,且不可以讓它喝霍澤爾河的水。」爾珠帶着戲謔的口氣道。
勒琉賽知道,那條主流在盾馬的河流,水質的確並不好。但也不至於忌諱到這種地步吧。
「哼,一個個真煩人。我要真聽這倆人的話,遲早會被兩匹馬給活活累死的。」勒琉賽心裏嘀咕着,然後仰着滾圓的火紅樣胖臉,「沒問題,爾珠。現在的它們可精着呢,甚至可以分辨冰盧厝的草,盾馬的草了,嘿嘿……剛才,那匹馬還告訴過我——你倆真令獵司里迪的牧馬人感到討厭。」
凝蝶蘿和爾珠聽罷,不怒反喜,推推搡搡地笑着走開了。
忽然,天空中響起尖厲的鷹鳴。
那是體型龐大的獵隼。在冰原大地上,它們一看見狩獵者,也習慣加入其中,與人一同爭奪暴露在空間裏的獵物群。而且,獵捕的方式,比獵人和大地的猛獸更加兇猛。
不過,它們沒有盤旋在森林的方向。而是追逐和盤旋在馬群的上空。
「叭!叭!叭!」……
空氣里頓時傳來警戒吒鳴的皮鞭聲。
已往,只要驚聞空氣中暴躁的皮鞭聲,這些猛禽都會觸聲而驚飛。但是,這一次明顯不同於已往的預判。
「凝蝶蘿,我們剛剛完成獵堡的早禱,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會不會是……」
「剛從獵堡完成祈禱司儀的禮,就不要說與兆有關的事了。爾珠。嗯,那樣的話,顯得也太污神了吧。」
兩人正在說話的當兒,只見梭黎已經從獵堡的宮殿,仿佛一道湍急的猛火一樣,奔攢而出。
緊急中的他,一把揪斷障礙行動的佩刀。剎地,將纏在腰上的皮鞭抽出,疊握於手中。
本來,獵堡豢養的那些馬匹,有隆冬積攢的乾草足食。但是,那些鵝黃鮮嫩的新草簡直就是換膘的妙藥。所以,按照族事的慣例,就交由牧馬人勒琉賽主管了。
偏偏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一旦出現破綻,瞬間就變成被意外驚變撕裂開的窟窿。
拿格已經隨眾去了森林採伐造船的木料。
梭黎能夠感受得出來,這些悠然滑翔狀態的猛禽,其實要比大地的猛獸恐怖的多。
似乎看見了奔跑中的梭黎,勒琉賽這才長舒一口氣。
只見此時馬群中的「怒墨剎」,仿佛一道黑色激昂的河流。沖開馬叢,向梭黎奔騰……
隨着梭黎超前彈足起跳的瞬間,相向奔騰的人與馬,嫻練地盤結一起。「怒墨剎」一時歡彈零亂的腳步,在劇烈形變中,噠噠狂踩的馬蹄,讓大地盪起一陣風煙。
凝蝶蘿和爾珠知道:那些獵隼最容易攻擊的就是逸群的個體。
以前,她倆曾目睹過獵鷹猛攻馬群時,一時難以脫爪,結果被滾流的馬群無數隻掄擊的蹄朵,踏濺得翩翻不起,最後飄揚得只剩下隨風飛揚的羽毛。
儘管,梭黎駕馭「怒墨剎」,瞬間可以化生人馬拓拔成的猛戈。但是,此時天空的獵隼本來就是群集的。所以,凝蝶蘿和爾珠感到更加恐懼。
「要是隨時攜帶強硬的高弓,我們早就不會這樣被動了。」爾珠嘆口氣,「惡事的發生從來都是這樣錯愕……」
「別怕,爾珠,畢竟我們手中還有可以護法的刀!」凝蝶蘿道。
「護法?!」
「對,獵堡太陽神迦利耶的獸皮古卷,就像早禱那樣,同樣就是無相駕馭不可知者的工具。」凝蝶蘿毫不含糊地道。
爾珠聽罷,不禁點點頭。「可怕的《婆娑摩》,就讓我們用《黑白法柔》來終結。就像早課上,親證羅奧那一樣。」
「是的,爾珠。你說了我最想要說的話。只是,這一刻,親證真正地變成了親征。」
凝蝶蘿和爾珠這樣說着,颯!颯!兩人手腳就像閃爍的電光,柔軟光滑的手控動作。敏捷刀已經攢射出玲瓏飛颯的銳氣。
其實,在早課上,不要說凝蝶蘿和爾珠。就連最終接受龍耶柏親證的因果律時,梭黎也只是感覺到:自己真正收穫的只是最後的一個兆。
完整知曉:三部獸皮古卷《藍色楞迦》、《婆娑摩》、《黑白法柔》歷練和解析羅奧那過程的,就只有龍耶柏一個人真正知曉其中的境。
在這一點上,梭黎、凝蝶蘿和爾珠深懂:並非龍耶柏不意將秘密說明白。而是因為,生命的真實經歷,是不可能用語言說完整的。
龍耶柏沒有讓梭黎契記那些訴諸語言的有形記錄,的確,這就是一點緣由了。
「凝蝶蘿,我真的被神意嚇壞了……」爾珠略帶驚訝的口氣,道。
「可不是嘛。你是想說:在早禱課上沒搞清楚的老古董,就在天地之間發生了。」凝蝶蘿這樣說話的時候,就像香頌班領銜的高音,吟哦似的道:
「羅奧那,
獵司里迪的初音。
請照射,
孱弱的心臟。
推開,
眼前災難之障。」
遠遠聽着凝蝶蘿的話,梭黎頓感渾身振動。他不禁忽然感受到那些香頌班的歌聲,就是羅奧那傳遞光亮的一部分。
只是,早課的那一刻,統御時空親證境的是龍耶柏。而此刻,恰恰只有自己。
隨着次第的口哨聲,凝蝶蘿和爾珠的馬匹同樣火速奔離馬群。
凝蝶蘿和爾珠的馬匹,顯然比不上風馳電掣的「怒魔剎」。
那些在高空目光極端敏銳的獵隼,沖向梭黎單騎集結的瞬間,顯然在抉擇這些逸群的馬匹中的羸弱者。
梭黎清楚:單純野生的猛禽並不可畏。但是,那些經過人工熟化,統領野隼的獵隼群才是真正恐怖的一個存在。
因為,這其中被執着地嵌進了意念的殺戮。不再隨機的,而是帶有仇罹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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