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五章心觸語錄
秀塔茲八棱玲瓏的祭台,幻若大地怒茁、花序疊瓣的沙玫。
曠野混沌的風,放浪着時空天馬。高曠踩踏蹄朵蓮花,形成剛與柔渾濁的鈍雷。一經觸碰有形物構,肆意變換着風弧線篆的偏轉、風嘯和沙鳴聲。
尤其在接近沙穹風口的庫倫麗頒和秀塔茲,這些乾淨到發白髮亮的浩浩之沙,又被喚之曰:富於裝飾音粹的響沙。
風,像河水一樣,一經流淌到此,就開始無休止地載舞蕩漾起:跳躍時,那種嬗變多姿的個性。並極致銳化——情味狀態瀕臨於幻感失真的變頻。
大自在的風,從來沒有在此消失過活力不竭的彈性勢能。它們或浩瀚如一條覆轍泛濫的河,或成群歡騰成響蹄萬千的馬群,或柔媚飛繞起線篆如發的戀纏,或婉轉百音、臨摹蒼生行走崎嶇道路上的悲唱和喟嘆……情思不凋,氣韻萬象。變於無中長生奇境。優柔捻指,一沙一世界。
然而大地物矗,形靜豁落。縱使日月交錯,風行步從容。但是,秀塔茲大地上精真雕琢的祭台:八面玲瓏,風飾其狀,儼然一部花寶賁色、卻不可肆意遍翻的寶鬘經本。
在冰塬人、海族人的眼中,沙域是枯竭乾涸的絕境。可是,在秀塔茲人的眼裏,快要只剩下一個枯竭色彩的大地上,觸變生驚的風,卻靈動調歡着大地靈魂從朵狀風態中復活的天姿。
風形。風聲。
大地。花棱祭台。
即時呈現在秀塔茲大地上,除了形物,還有這些意念皈依、渴於將酷味原色變成信心的秀塔茲人。
王尊拿摩爾篤雙手控馬。雖然未曾佐動馬匹,但是,機警敏銳的目光已經奔騁向曠野。浩長距離在湍急目光下勾勒的線條,仿佛激昂颯意、武志凝靜狀態的鐵戈。
那匹白馬坐騎穩健而俊拔。曲折彈蹄,氣質盈風。長鬃隨風婆娑在馬額上的劉海,飛翔着如火燎燃的焰朵。
白馬雖然在剛才靜矗木訥。但是,此時,蹄槌敲點大地,精微調校着姿格動態。那種敏於點擊,搓磨風頻的歡躍,無形透顯着身形力弓颯烈迸動的脈衝。
而此時的八部陀姿態冷雕,神情安靜。已經緩緩走下城堡,侍立在王尊拿摩爾篤的身後。
曠野中,在孱弱呼喚中緩緩落翔姿態的於頒誓德侖,被風吹得傾斜的身軀,依然表現出渴望呼喚的那種微弱。
而此時的歡柔沙陀,倔強調轉馬匹猛旋一個圓,看了最後一眼沒有在追趕而來的於頒誓德侖。浩然迎風沖向祭台的方向。
本來,他是要靠近祭台,用搓燃的長棍火風,從形狀、力量和手感感觸時空萬象潛隱的輪廓。第一次「知曉」一下秀塔茲祭的秘密。
可是,沒想到:自己剛才未曾真正靠攏祭台,仿佛人馬已經撞擊在無形的石壁上。
秀塔茲的寶鬘真經,用精工刺繡的一首闕曰——
「在枯涸得——
色澤、形矗接近空無的大地,
豐滿囤積在心的意念和萬感,
說:
針尖一樣纖細的形啊,
你已經精密地描述了——
龐大無匹的御座。
我們還沒有走近不可知的靈根,
已經被御座蓮磕的——
滿面血流。」
雖然,這些誦辭,是秀塔茲八部陀行祭時的用語。但是,曾經聽到過此句的歡柔沙陀,並沒有真正在意過。
而且,聽八部陀說過:精緻的大地法典寶鬘,不僅可以秀塔茲花篆記錄祭禮司儀時,思覺即時煥發的靈感修辭。而且,也能夠極其精密地臨摹瞬間光變過程、色澤的深淺,刺繡古老祭器斑駁陳舊的質感,精真記錄歲月沉澱的「年輪」。足以完整連綴亘古至今,秀塔茲大地的神志譜。
只是,這些幻然縹緲的話,在歡柔沙陀的感覺里,都是沒有形狀的風,一經拂面,就恍然若失了。
正是剛才的無形的觸碰,漸次讓歡柔沙陀在心裏喚起了以往那些陳舊的記憶。
秀塔茲人諺語說:言辭是有形狀的,只是大意了的你,沒有真正看見。
對於這句話,歡柔沙陀稍微有所同感。因為從沙穹的玫泰馬龍出現的那一刻,空間境界意象漸漸可以從他手拄棍輦的動態中,用靈感感受視不可察的空靈的形變。
而且,他也察覺:這些在心靈神秘蟄伏的意象,已經染着自己持棍賁動的萬感。尤其是與祭禮相關的物事。所以,他願意持棍靠攏秀塔茲的祭台,感受細微。
「是的,自己已經碰觸到神秘的『御座蓮』。」歡柔沙陀心裏道。
曾經,當他接近祭台時,神聖的秀塔茲八部陀之龍轉摩訶,指着不安分的他說過:「心事莽撞的秀塔茲人啊,你應該知道:當你有心真正觸碰祭禮的時候,那樣,你就能夠觸碰到:風尊要給你說的話,在你還沒有靠近他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有形可觸碰到的形狀。」
此時,激燃着狂火,騁馬的歡柔沙陀在心裏,光芒一樣閃耀的這些話,似乎瞬間變得異常明亮。
呼——
歡柔沙陀右手勾提燃火的長棍。隨着激奮奔騰的馬匹,力挽一個渦旋的花輪。猛力拔高勢能,自語道:「可敬的龍轉摩訶,我是記住了你的話。歡柔沙陀是碰到了風尊言語的形狀,但是我沒有看清風尊神聖的輪廓和容顏。」
歡柔沙陀自語罷,驅馬猛地提韁。只見那匹被歡柔沙陀在施壓中磨礪得身骨剛健的馬匹,一經受力,蓄勢反彈的脈動,瞬化高昂攢擊長空的厚重烈弓。豁豁振響身軀的筋節肌肉,屈折迸發力量的脈衝,幾乎快要讓歡柔沙陀看見:紛紛如錐刺入空間的風刃。
極致發力中激顫的馬軀,澎湃着身形蹙結的精實力量。
攀越中,與飛躍的馬一同共振的歡柔沙陀,身形拉伸幅度拓綻開的膂力。遂見那根早在右手囤積威力的燃火長棍,仿佛從大地激烈竄飛的火鳥,乍鳴中,射向高空……
恰時,庫倫麗頒的大地上。不知何時,只見矗在馬背的麗頒王相溫跋王,已經向着秀塔茲威嚴的祭台眺望過來。
狂盛的風逆向逼壓馬匹前行的腳步,但是,身形狂袤粗線勾勒的輪廓,仿佛森森發寒的刀口。
也許感到雙目被風沙礙眼。猛地,溫跋王抬起右手,徐升。在手形高過目光時,手形攫動,甩手間,就見一道沙幕瀑落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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