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〇章火鑠辭
堡嘉珥正要將話講下去,卻見修武和鐵騎士初音度豁豁地驅開那些環流的馬群,已經趕過來。
其實,飾尊洪疊邇厝駕馭的那匹烈馬,正是頭馬。所以,這些浩蕩的馬群經久縈繞不散。
堡嘉珥看見修武身旁忽然多出一個鐵蹄武士,憑藉祭祀感驗心裏已經知曉七分道理。
修武看着洪疊邇厝緩緩走遠,這才回眸看向堡嘉珥,「你奪了我的馬,掀開我這道護祭的門。那麼有能耐,就該喚回你那些地精火出來,好生幫冰盧厝做點正好讓人省心的事。」
「祭主,咱們走吧。」不知什麼時候,侍者恰盧利站在祭主堡珈珥的身旁。
「我真是想不來:你這冰盧厝的大號侍者為什麼讓人看着,老是那樣值得討嫌啊。」修武看着拽手堡嘉珥的恰盧利,婉轉手中的一把刀,「嗯,說真的,我真想用這,將你撥開。可後來想想:原來是你將我從地精火的手裏拯救過一回。」
恰盧利沒有接修武的話,和堡嘉珥背過身子就走。因為,忿心是消磨一個祭祀者最殺心的工具。
堡嘉珥心裏清楚:作為護祭的修武能繁複屈折找事,其實都是有原因的。
在護者修武眼裏,本來他就是在祭祀界外的輪廓,被主祭和飾尊隨意呼來喚去的工具。
「慢,也讓我在馬下——把該要說的話說完。」修武優柔適會地說道。
堡嘉珥一聽「馬下」倆字,登時身板震動一下,僵持在那裏。
修武重重地咳着道:「咳咳!上次,正要感激二位全力搭救我和飾尊的救命之恩德啊。不過,一直掖在心裏,沒太說清楚。這會兒,無風、無馬、無人的,我說你們才能夠聽清楚。」
堡嘉珥強忍着怒火,「嗯,沒事。冰盧厝的護者尊。你說吧。」
「那次的祭酒火,是你點燃四根冰柱的火,拯救了飾尊,我和冰盧厝族鐵騎的性命。」
「知道就好。」恰盧利卻替堡嘉珥回答道。
「閉你——一個侍者多饒舌的嘴巴。就算好,也不是你回話的時候。人家祭主的話可比你貴氣多了。那才是一個冰盧厝護者真正要聽的,懂嗎?」
堡嘉珥用手壓壓恰盧利的手,示意恰盧利沉默。恰盧利點點頭。其實,恰里利恨不能馬上說:「我接你的話,就是因為我也親手救的你。」他是覺得憋屈。
「但是,冰盧厝大地上真正的地精惡魔,難道不是你招徠的嗎?冰盧厝的祭主。」修武繼續道:「要是沒有你的召喚術,冰盧厝大地地能發生那樣接近滅族、恐怖人心的災難嗎?」
「護者修武,我提醒你不要再胡說黑白。」堡嘉珥指着修武的嘴巴。
「哦?!我哪兒說錯了嗎?」修武說罷,頓時也變得暴怒不安,「你給飾尊造勢的兆真有什麼作用嗎?實話告訴你,一點兒作用都沒有。虛勢一場,還惹禍招厄、泛濫了冰盧厝潔淨的祭祀場。誰相信你這蠱咒流離的嘴巴。」
堡嘉珥頭痛地抱緊腦袋,仿佛修武給他念着一條旋轉渦流,永恆消蝕不完的重咒。
「這些事,唯有一個冰盧厝護祭者,才能夠以確鑿的正法之眼,淋漓擊穿。」修武說得雙目赤紅髮光。
堡嘉珥感到心臟突突突地跳的很猛烈。恨不能一拳將修武砸粘到大地上。他顫抖兩手,緩緩贊起飽滿的拳頭。拳頭骨節叭叭叭地頻響着。
「所以,整個冰盧厝自打你主祭,從未有一天真正安寧過。也從未有一天,真正贏局過。所以,你並不是救的我。你才是冰盧厝看不見的罪啊。」
堡嘉珥努力昂着頭,當他看見輝煌的冰盧厝宮殿,忽然不禁淚水漣漣。
長時間以來,冰盧厝與獵司里迪族的牽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參與過。其實,那就是因為自己是祭主的身份。
「祭祀啟示沒讓打開的門,就不要用手推。」這句話就刻鏤在冰盧厝宮殿內壁的牆上。是冰盧厝累世傳承的良風美俗。堡嘉珥感到自己只能默默承受。
他感到:此時,修武說的一定就是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們所說的話。這才是修武那些話讓他一顆心最疼痛的地方。
而且,修武說的那些話,就是他一直以來斷斷續續聽到族人們流散的話絮子。
只是那些散逸中流離的怨言,一旦完整地被修武一瞬間連貫地說出來時,他感到:自己的一顆心快要被那些詛咒一樣的刀子割碎了。
難怪,行完祭禮的飾尊洪疊邇厝,會自個兒把握一匹曠野的馬。那其實就是在大地上釋放:包含在心中無法盡述的心痛與苦衷啊。
是的,冰盧厝的王者飾尊洪疊邇厝,一定聽到了:遠比堡嘉珥更多的族人詰難的雜話。才怒騁馬態,在最曠野無人的地方「約」着他啊。
這一刻,他真感到:一個自己就是深蒙鼓裏,外面肆虐的刀語刀言,自己壓根兒就沒有聽到。
這些海泡沫一樣浮泛膨脹的話,修武一直聚到現在才說盡。肯定氤氳着一個隱約孽生的原因了。
「冰盧厝的護者修武哦,我知道了,請你不要一個勁兒地再說了……好嗎……」
堡嘉珥感到自己一顆心跳頻的不得了。他甚至不願再看見:族人們半掩飾眨動的目光、修武說話的嘴巴……
他看着飾尊洪疊邇厝遠走的厚重的背影,和美麗壯觀散發艷光的冰盧厝宮殿,忽然禁不住簌簌流淌下——再也控不住的眼淚了……
恰盧利默默垂下腦袋,眼睛裏「叭叭……」滴落同樣亮閃閃的眼淚。他痛苦地在心裏祈禱,「冰盧厝神聖的太陽尊啊。饒過可憐的堡嘉珥祭主的心吧。也許,恰盧利此刻能和堡嘉珥站一起,就是註定給他分減詛咒和災難的。這難道……不好……嗎……」
恰盧利背過祭主堡嘉珥,揚起淚流滿面的臉,痛苦地抽搐了一個艱難澀滯的微笑。
「哎,這就是冰盧厝的侍者嗎?」恰盧利左手按在心口上,迷糊地問話熏熱空氣的太陽光……
「啃!那還用我以一個護祭者的身份,再起願給冰盧厝神聖太陽尊,將剛才的話說一遍嗎?」
恰盧利看着——修武恐怖地朝向自己投來的陰影罩,猝然垂落下腦袋……
遂見,修武和那個初音度武士,緩慢而又冰涼地從眼前拂風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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