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三絲!我教你做扣三絲吧,大傻。只要你學會了做扣三絲,任何時候想見妹妹,你就端上一盤放到這裏,她一定會忍不住偷偷跑出來,然後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吃掉。」小雀說這話時,心中愈發心酸。
大傻雙眼發紅:「妹妹原來要跟我玩這麼久的捉迷藏嗎?她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早知道這麼久,我就不玩了。」
小雀拉着大傻,將他一步步從松林拖回營地。
而行秋遠遠地看見了大傻父母的身影,他要小雀先回去,自己則朝大傻的父母走了過去。
他們站在一塊岩石後面,目光一直擔憂地看着大傻。
「行秋少爺,方才謝謝你們……我剛才一時衝突說出了那樣的話……」男人痛苦地說道。
行秋顯然認識這對夫婦已久,他們在村中經營打鐵鋪子,人稱鐵叔鐵嫂,育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大傻,另一個則是欣欣。
「鐵叔,欣欣到底是怎麼……」行秋見過欣欣那孩子,聰明活潑,分明之前還生龍活虎地在村中,想到這裏,行秋不免悲痛。
「就是幾天前的事,好好的孩子,回家的時候發了一場高燒,睡之前還模模糊糊地說自己要吃扣三絲,結果第二天身體已經涼了。為了不讓大傻鬧騰,我們並沒有辦葬禮,但方才,村中的人應該沒看住他,讓他跟了出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鐵嫂痛苦地說道。
行秋沉聲:「請兩位節哀,欣欣是個聰慧善良的孩子,村裏的孩子欺負大傻的時候,我總見她第一個去護着哥哥。大傻並非是鬧騰,他只是不明白死亡的含義……」
「可我們還能怎麼辦?」鐵嫂哭着說道。
「兩位還請隨我過來……」行秋說道。
他一路將鐵叔和鐵嫂帶至營地附近,看見大傻正極其認真地跟着小雀切菜備菜,他總是會弄亂菜板,也分不清調味料的區別,更別提做菜的順序。
小雀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一遍又一遍地重頭來過。
「你們這是……」鐵叔看着大傻以前所未有地認真在學習扣三絲的做法,方才愧疚的情緒又涌了上來。
「我們告訴他,妹妹只是和他在玩捉迷藏的遊戲,只是這個遊戲的持續時間會很長。只要他學會扣三絲的做法,妹妹就會禁不住香味的引誘而出現。大傻也許不明白死亡的含義,但如果一旦意識到妹妹徹底消失了,恐怕他的精神支柱就會垮塌,我知道這很殘忍,但是你們要陪他將這遊戲進行下去……」行秋說道。
本以為夫妻兩人還會猶豫一番,但鐵嫂已經步伐堅定地朝着大傻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傻看到父母走了過來,方才的痛苦還沒有消除,他躲到小雀的身後,繼續沉默地切菜備菜。
「大傻……」鐵嫂幾乎哽咽,但她逼着自己不要表現出來。
鐵叔也跟在鐵嫂的身後走到大傻的面前。
「筍絲筍絲……肉……蒸」大傻只是低着頭念着。
小雀看向行秋,這時她衣領動了動,灰灰似乎要醒過來了。
「大傻,妹妹說扣三絲很好吃……」鐵叔開口艱難地說道,「對不起,阿爹剛才說了那樣的話……」
「妹妹喜歡,妹妹喜歡。大傻很快就能學會。」大傻堅定地說道。
「不過,妹妹說還沒有玩夠,她不願意認輸。」行秋適時插話道。
「那大傻就陪她玩下去,只要她開心。」大傻手上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直到用完了所有的食材,大傻在父母的陪伴下,將那盤扣三絲放到了墓前。
「走吧大傻,你要是一直在這裏,妹妹是不會出來的。」在父母的勸慰下,大傻終於離開了。
走之前他一步三回頭,表情帶着期盼,好像妹妹隨時會從某個地方蹦出來,嚇他一跳。
「哼,妹妹不會輕易認輸的。」大傻自言自語道。
看着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行秋和小雀這才鬆了一口氣。
將來龍去脈說與小雀聽後,小雀久久沉默,不知該說些什麼。
行秋嘆氣道:「我遊歷各地已久,見過不少生離死別的場景。其中無妄之災最難令人釋懷……」
而小雀心中則更是五味雜陳,一想到鐵叔鐵嫂要用接下來漫長的歲月陪大傻玩一場捉迷藏,其中各種滋味可想而知。
而睡了整整一個下午的灰灰從衣領伸出頭來,帶着剛睡醒的語氣問道:「天怎麼黑了?」
「外送!」小雀一拍腦袋想起來這件事,不過食材全都用光了,眼下就算能再重新做上一道,恐怕也趕不上送給絕雲間那位委託人了。
「這樣吧,這附近剛好有個借宿點,我在那裏備了不少存貨。今天耽擱了小雀姑娘的委託,我理應有個交代,小雀姑娘且隨我過去休息,食材存貨那裏都有,待你做好送過去時,我補上一封道歉信,想必對方若是通情達理之人,必定能夠理解的。」行秋說道。
「小雀,賣書的怎麼在這裏?還有外送又是怎麼回事?」灰灰一臉狀況外道。
小雀嘆了口氣,摸了摸灰灰的腦袋道:「待會兒再同你細說吧。」
隨後她朝着行秋道:「那就麻煩你了,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的提議或許是最好的方法。」
將營地的東西收拾一番後,小雀跟在行秋的身後朝遠處走了過去。
而山下的村落中,村民們得知鐵叔鐵嫂已將欣欣下葬,紛紛上門前來安慰。
「哎呀,還是要給孩子辦一場正式的葬禮啊。」有人說道。
「你們這些人,要是真的辦了,大傻那孩子豈不是又要鬧騰他爹媽?」又有村民說道。
大傻則獨自一人站在戶外的灶台上忙碌,他嘴裏念念有詞,一直在練習扣三絲的做法。
有人輕輕站到他的面前,雙眼溫和地看着他,這人看起來器宇不凡,面有慈悲之相,他問:「大傻,你在做什麼?」
那人像是認識大傻很久了。
大傻歪過頭看他,很快又忙碌地低下頭去:「我在做扣三絲,給妹妹吃。」
那人也奇怪,就這麼坐在原地,看着大傻,也不說話。
大傻被他看久了便護住面前的食材道:「不行,都是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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