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至都知道那些道理,在那種根本沒得選的前提下,與其看着所有人一起死去,用自己一人換所有人,也是值了。
可他自己願意做這個選擇,卻不願看着身旁有人這般做。
更何況如今活着的人是他。
秦至雙手捂着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本就不是那種願意為了旁人而付出自己的性命的人,他明明活着回來了啊,如今也得到了灑掃處所有師兄的另眼相待,他應該高興的……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難過。
他甚至想不明白,那樣膽小怯懦的他,是怎麼敢把毒荊棘種在自己身上的……
林師兄也沒再說話,只是安靜陪着他。
秦至不知何時哭累了,蜷縮着身體在床上睡着了,林師兄還在旁邊陪着他。
直到門外傳來細微的動靜,他才起身為秦至蓋好被子走出去。
門外,幾位師兄探頭探腦想看看秦至在裏面做什麼,林師兄便「噓」了一聲,把門關上了,「他睡着了。」
幾位師兄撓撓後腦勺,覺得很不好意思,也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師弟剛回來,肯定沒怎麼吃東西,就讓廚房那邊備了些吃食……」
頓了頓又道:「林師兄,你也一起去吃點吧?」
林師兄在他們的攙扶下走出了院子,這才開口道:「他剛睡着,如今正難過着,你們便不要打擾了。」
「好。」
「都聽師兄的。」
秦至這一覺也睡了挺久才醒來,總覺得自己夢見了許多事情,好像一直在哭。
醒來後,腦袋還有些痛。
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沒摸到淚痕,枕頭看着也是乾淨。
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自己已經回了灑掃處。
餘光瞥見隔壁李虎的床鋪時,他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下床套了外衣又穿上鞋子後,秦至隨便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髮,拿着木簪隨意扎着。
他走到門口要開門時,忽然又頓了下,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鋪。
隨意眉頭微微蹙起,眼底閃過狐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方才好像有人陪在自己身邊。
隨後收回視線搖搖頭,呢喃道:「大抵是睡糊塗了……」
他剛走出門外,院子裏正在修煉的師兄便停下所有動作都看向他。
秦至下意識頓住,習慣性垂頭想要先離開,可那些師兄卻又再次一窩蜂湧上來關心他。
「小師弟,你醒了?可覺得難受?」
「肚子餓了嗎?廚房有許多好吃的,師兄去給你端來?」
「快讓師兄摸摸,看看,都瘦了這麼多了……」
「你身體剛恢復沒多久,還是先坐着吧,想要什麼師兄去給你拿。」
「若是傷口還疼一定要說,師兄還有許多藥,都可以送給你。」
秦至:……!!!
他下意識要拒絕,總覺得這又是另一種陷阱。
雖說剛回來的時候這些師兄也對他噓寒問暖的,好似十分關心他,可他還是覺得很不習慣。
好在林師兄被人扶着過來替他解圍,「都散開吧,你們嚇着秦至了。」
那些師兄們聞言,都尷尬地散開了一些,但並未離開。
秦至便趕忙來到林師兄身邊。
林師兄笑着拍拍他的肩,輕聲問道:「醒了?廚房備了一些小菜,正好師兄餓了,不如陪師兄去吃頓飯?」
秦至趕忙點頭,「好!」
秦至便直接扶着林師兄離開了。
那些師兄只能眼巴巴在身後看着,想跟上去卻又不好意思。
有位師兄望着他們的背影嘆氣道:「曾經的小師弟我看不起,如今的小師弟我高攀不起啊。」
另有人贊同道:「誰說不是呢!」
又有人讚嘆道:「也是奇怪,你說我們這些人里,有比小師弟厲害的,也有跟小師弟一樣是沒有修煉天賦的,怎麼就沒他那樣的能耐呢!」
「嶺南一戰,小師弟可算是出名了!」
「出不出名倒是其次,關鍵是……我到現在還是能夢到小師弟以一己之力使用禁術,用血肉與魂魄飼養毒荊棘,以此護城!那畫面……真是此生難忘啊!」
「你說他是怎麼做到的啊?」
「還有李虎師兄……」
「還有那些犧牲的師兄弟們……」
他們覺得慚愧,也為曾經對秦至所做的一切而感到羞愧。
他們曾以為,像秦至這種靠着賄賂進來,還與老鬍子有那般牽扯的人,必定像曾經那樣富家子弟一樣,只會拖後腿。
誰曾想到,秦至看着柔柔弱弱,竟有這般膽魄。
有心想去道歉,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用這種方式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歉意。
而跟着林師兄到了食堂的秦至還是很不習慣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侷促坐在桌子前。
林師兄見狀,便說道:「你在嶺南的表現他們都看在眼裏,知道之前是錯怪你了,況且,你現在可是連宗主都稱讚的人,他們自然怕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會想要報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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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至疑惑「啊」了一聲,不解道:「宗主稱讚我?」
「是啊,」林師兄笑道,「你一個沒有修為的弟子,不但身先士卒,冒着生命危險去採藥,還幫着賀師兄一同出去引開那些魔修,這才讓我能順利回到雲霄宗求助,最後更是以身飼毒荊棘,利用陣法擋住了魔修的進攻,拖延了時間,要不是你,恐怕我們都得死在嶺南。」
秦至卻搖頭道:「這不是我的功勞,採藥雖然是我主動去的,可若是沒有賀師兄,我恐怕也要死在那裏,至於幫忙引開魔修讓你得以回來找人,那也是賀師兄和其餘幾位師兄的功勞,我不過是跟在賀師兄身邊幫點小忙,至於那個陣法……」
頓了頓,他又道:「是李虎師兄先犧牲了自己保住了我們,若沒有他,我使用的禁術撐不了多久。」
至少那個什麼魔修聖使可是很快就把他的陣法給破了。
若不是……若不是謝如真後來及時趕到,他也要魂飛魄散了,怎麼可能還能活下來?
想到這裏,秦至忽然摸着自己的胸口,看向林師兄道:「我記得我使用的那個陣法可是禁術,用血肉之軀飼養,以魂魄澆灌……我不是應該魂飛魄散的嗎?」
陣法成了,雖說那毒荊棘沒來得及完全榨乾他的血肉,可他的魂魄已然受損,按理也是活不了的,這魂魄能不能保住還是另一回事。
如今怎麼看着一點事情都沒有?
喜歡救命!我真的不想修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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