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妨感覺到阿汀在朝着自己靠近,順勢握住他的手,將他帶過來了一點,她還是第一次乘坐警車,一邊回答警察的問題,一邊打量着警車的內部環境。
「因為朋友被騙來了這裏,本來是要帶她走的,但發現了這間醫院還存在着更多的不法行為,就沒有立刻離開。」
霓妨忽然想起來自己的手機還一直錄着音,正想拿出來交給警方時,就聽見副駕駛的警察感嘆道,「遇到這種事情啊還是要第一時間選擇報警,這些危險的事情都要交給警察做。」
「是,下次……」
霓妨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那警察從口袋裏抽出了一張紙條展平。
那張紙條上有六個圓形的孔。
這樣的打孔方式,霓妨剛剛在醫院前台的小護士桌上看到過。
夜間的值班室,桌上擺着最多的東西就是這樣的白紙,經過桌上的機器一掃,白紙就變成了就診單。
這樣的就診單,霓妨的口袋裏也有一張。
他們認識!
霓妨的呼吸沉重了一瞬。
這樣的產業鏈,竟然牽扯出了這麼多人,地下買賣人口的黑社會,用醫院的殼子來掩蓋自己販賣器官罪行的醫生護士,甚至還有知情且縱容的保護傘。
他們會做什麼?
霓妨來不及細想。
「下次就不會這麼魯莽了,」霓妨接上了剛剛停頓許久的話,她露出了笑容,緊接着恭維了句「以後一定相信你們,絕不多事。」
若是劉寅在這兒,一定會驚訝的張大嘴巴問她:演技什麼時候到這樣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不等警察說什麼,她指着窗外咦了一聲,「前面順路停一下,我去藥店買點止血的東西,這孩子身上的傷口不處理一下不行。」
「還是先回警局吧。」
「馬上就回來了,做筆錄的話肯定要很久吧。」
霓妨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後視鏡,另外兩輛警局的車,已經將趙家的車夾在中間,大有一副攔截的意思,霓妨將手機伸到座位下面編輯了一條短訊給趙菲兒。
只要趙菲兒他們不下車,就能硬衝出去匯合。
警察不疑有他,靠邊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手錶,「儘快吧,現在是黃金時間,耽誤不起。」
「知道啦。」
霓妨拉着阿汀出來,關上了車門。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在一眾已經暗淡下來的門牌中間,亮起微弱的光。
霓妨緊拉着阿汀,向着那微弱的光芒而去。
在他們身後,坐在副駕駛的警察下車,點燃了一根煙,唇角下壓,眼神冷靜,哪裏還有剛剛說話聊天時的親切樣子。
「等把她倆送回去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噓,小點兒聲。不是本地人,處理起來還有點麻煩。另外一個車上的有錢小姐,查清楚是誰了嗎?」
開車的警察透過後視鏡看向停在不遠處的奧迪商務車,這位才是真正麻煩棘手的人物,別惹到什麼不該惹的人。
「這車主的信息轉了好幾個,單憑車子查不出來什麼。」
「那就只好一起帶走了。」
同一時間,霓妨也在低聲叮囑阿汀,「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害怕,我做什麼你就跟我做什麼,現在能跑嗎?」
「能跑的呀。」阿汀說。
霓妨點頭的同時,推開了藥店的門。
「歡迎光臨!」門上掛着的猴子玩偶發出機械的叫聲。
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藥店的職員半夢半醒間被吵醒,從櫃枱下面的床上坐起來,剛探出一個腦袋就被耳畔刮過的掌風劈暈了過去,他甚至一個字都還沒能說出來。
霓妨抄起地上的掃把從兩個門把手中間橫穿過去,街道上等待的兩位警察瞬間反應過來,扔下煙頭就直衝藥店。
霓妨冷眼從他們身上略過,轉身向藥店內部走去,這樣的獨棟門店,如果幸運的話,會有一個後門。
外面忽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響聲,霓妨還沒來得及出去看,就聽到阿汀說,「姐姐的朋友,開車把警車撞啦。」
趙菲兒今天還真是越來越出格。
有了趙菲兒的解圍,霓妨有了足夠的時間將整間藥店走了一遍,也許今天她的幸運已經在十二點前全部花光,這間藥店並沒有後門。
霓妨給趙菲兒通電話,示意她先走,雖然這裏是靠近居民區,他們不敢大張旗鼓,但長時間僵持下來,也難保他們不會調派更多的人手過來,強制執行。
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自己和阿汀,對於趙菲兒他們也不會太費心思。如果逃不出去,倒不如先保人。
說服趙菲兒只花了一點時間,這短短的一晚上,趙菲兒也成長了不少,懂得審時度勢的退讓,有趙家在不怕跟他們周旋。
霓妨看着外面亮起的警車車燈,紅藍色不斷閃爍,與面露猙獰的人臉交織成一幅奇妙的畫面,在這樣的情況下,霓妨只做了一件事。
她撥打了一通電話。
「陸文予,我在C市X縣的警局附近遇到了麻煩,你能派人過來解決掉這些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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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予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好聽,他甚至沒有問前因後果,就答應下來,「好,等我。」
霓妨掛了電話,直到現在,她手機里的聯繫人依然不多,陸文予是她唯一能夠求助的人,而且,更有趣的是,她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會答應一樣。
她後知後覺的在心裏問自己,這究竟是哪裏來的自信?
最後也沒找到答案。
唯一還算幸運的是,藥店的大門是玻璃門加固過的,他們用警棍砸了一陣子,居然沒能砸開,那警員開始隔着門談判,從好言好語的利誘到急言令色威逼,只用了短短的十分鐘,霓妨一個提議都沒有接受。
「你們怕的不是就是我手裏有證據嗎?不管是人證還是物證,我一個都不會讓你帶走。」
「好,你們現在涉嫌入室搶劫,我要依法將你們逮捕!」
為首的警察緊咬着後牙槽。
霓妨拉着阿汀背靠藥櫃站定,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跟她們說下去也是白費口舌。
阿汀抬起頭看向霓妨,很久很久以後,他已經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成年人時,他依然忘不了在哪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他看到的畫面。
紅與藍的光線在霓妨的臉上閃爍,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世間的諸多醜惡,可她的表情是那麼冷靜,她堅決的、堅決的拉着自己的手,好像在醜惡面前劃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在她背後,是善良的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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