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細小的火苗觸碰到酒水瞬間竄起,迅速的蔓延開來,柳顏則是一片祥和的面容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從容的將燭台往桌上一放,走至門口處安靜的站着,那片火紅的花園,再也見不到了,那個溫潤的少年,再也見不到了,那個自己疼愛着卻仍覺虧欠的少女,再也見不到了,養育了自己十幾年的男子,再也見不到了,那個追隨了自己一路的人,為了自己嘗盡苦頭卻從不強求的少年,也終要見不到了,就這樣罷,從此山水不相逢。
院中的宮女太監見得太子妃屋內突然冒起大火,更是四處逃竄而去,麻本漣本就因着心中略有不安而走的極慢,此時忽聽身後呼喊聲乍起,猛的轉回了身去,只見那一方小院火光四起,濃煙不斷的上涌着,被大火印紅的夜空瀰漫着滾滾煙霧,就像要吞噬一切的猛獸。
「怎麼了?」項柔受不了殿內的悶熱,正與冉度出來閒逛,卻見着那漫天的濃煙與火光驚叫出來,看着麻本漣瘋了一般往回跑去,終於安奈不住心中的不安,拉着冉度緊隨其後。
「顏兒,顏兒你快出來放手,狗奴才你聽到沒有,本太子讓你放手」麻本漣感覺自己的心就被眼前的大火吞噬着,燃盡了身上的每一處,他看到他深愛的女子在火光深處,靜靜的看着自己,沒有任何言語,沒有她,他真的會死。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啊」院內的小太監看着他要奮不顧身的往大火里跑,立刻護住心切的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無論麻本漣如何踢打都死不放開,聞聲而來的侍衛見此情景更是架住了麻本漣,將他圍了個嚴實。
「顏姐姐!!」漫天的大火越躥越高,項柔顯然也看到了大火中遺世而獨立一般的人,一瞬間腦子空白,直到麻本漣發出歇斯底里的呼喊才猛的驚醒,繞過眾人向着大火衝去,她已經失去了桔梗,再不能讓柳顏因為自己的自私而葬送了卿卿性命,若當初不是自己苦求冉度帶項琉璃走,今天的一切絕不會發生,如果柳顏出了什麼事,她會恨自己一輩子的,一輩子都不夠。
冉度已經完全呆愣當場,望着直衝天際的大火,面容慘白,渾身都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她就是這般報復自己的嗎?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來讓自己悔恨一生嗎?為什麼她總是那麼傻!外界的喧囂他聽不見,眾人的哭喊聲他聽不見,他只是麻木的雙手垂在兩側,透過大火死死的盯着屋內隱約可見的身影,雙腳卻如千斤巨石,如何都抬不起來。
「顏姐姐你出來,你快出來,我求你,別這樣,求你別這樣,我錯了我錯了,請你不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懲罰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出來,求你」心急如焚的項柔被大火擋在門外寸步難行,慌亂的看着大火中微笑的人大哭了起來,柳顏只是略微心疼的一皺眉,隔着大火隔着瀰漫的煙霧靜靜的看着外面的一切,火紅的長髮隨着四周的熱浪飛散開去,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絕望的美。她看到了自己心愛的人遠遠的站着,煙霧迷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冉度的表情,他是不是還在恨着自己,因為自己連疼愛的項柔都敢痛下殺手,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吧,早在自己給項琉璃下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想要害死項柔的心,所以他才會對自己越來越疏遠吧,以至於到現在,再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要與別的女子雙宿雙飛。那麼麻本漣呢,是自己虧欠他比較多的吧,此時他正被三個侍衛架着,衝着自己大聲的呼喊着什麼,可是她聽不見,她只是覺得好累,眼皮也好沉,終於不堪重負的緩緩倒了下去,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顏姐姐!!!」看着大火中搖搖欲墜的人,項柔終於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再不敢多拖延一刻,埋頭就往大火中衝去,只是還未跑出幾步就被人從身後生生扯住,正要叫罵便見冉度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火海,柳顏已經吸食了太多的濃煙,呈現出半昏迷狀態,但她仍感覺到了冉度的懷抱,那熟悉的味道讓她虛弱而無力的扯出了一絲滿足的笑,他,終究還是不能放任自己不管的啊。
「我帶你出去。」冉度的聲音嘶啞的厲害,這話一說出口,柳顏赤色的瞳孔里瞬間盈滿了淚水,卻是無力的搖起了頭來。
「你走」她虛弱的張了張嘴,無奈的吐出了兩個字,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是恨我嗎?那就好好活着,活着才可以繼續恨我。」冉度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他顫抖的聲音卻實實在在的出賣了他,他在害怕,他怕一不小心就會失去懷裏的人:「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痛苦嗎?我不會為此內疚悔恨,你若是恨我,不想讓我安生,就活着好好折磨我」
「這世上,我最不忍傷害的,就是你啊~」柳顏看着他眼中隱約的慌亂與不安,卻是笑着哭了出來,伸出手想去撫摸他溫潤如玉的臉,可是卻怎麼都使不上力,冉度看出了她的無奈便急急地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那麼,也請你活下去,為了我而活下去。」大火在他們四周圍繞着,可是柳顏的手卻冰冷異常,無論冉度怎樣做都暖不了她,她,是不是快死了,冉度害怕的想着。
「如果,沒有柔兒,你會愛我嗎?」
「會。」
「那麼,如果,我活下來了,你會,娶我嗎?」
「會。」
「還是,算了吧,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吧,其實,一輩子也不是那麼長」就像自己,今天不就是她這一輩子的最後一天了嗎,若是能在他懷裏死去,也算是幸福了吧,冉度對項柔,就如同自己對他,怎麼還能容得下別人呢,冉度是那麼誠實又那麼善良,他可以哄騙自己卻唯獨不能否認自己對項柔的心意,此時對着自己說出這般善意的謊言,還真像冉度的風格啊。
「一輩子還很長」若是柳顏就這般去了,在他有生之年,該是多麼漫長的一輩子,帶着悔恨帶着痛苦,永遠活在罪惡的深淵裏,冉度摟着她的雙手擁緊了些,心頭竟是生出了與她一同死去的想法,自己這生算是已經負了她,而今她若還要為自己丟了性命,他無以為報,只能誓死相隨。
「你快走咳咳咳,走」柳顏在他擁緊自己的那一刻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不安的掙紮起來,濃煙嗆的她更是一陣咳嗽,自己本就是一副殘敗之軀,就算出了這火海也命不久矣,她怎麼能讓他再陪着自己葬送了性命,她,絕對做不到啊。
「要走一起走。」冉度抬起了埋在她頸間的腦袋,眼神無比堅定的看着柳顏蒼白的容顏,然而只見柳顏赤色的瞳孔猛的一縮,虛弱的她像是突然的迴光返照,用力的推開了冉度,卻被房樑上燃着大火墜下的重物狠狠的砸在了脊背,冉度絲毫沒有防備的被推到一邊,待聽到屋外項柔驚恐的喊叫才回過神,終於恐慌的朝着柳顏撲了過去,奮力的搬開壓在她身上的重物,用自己還纏着繃帶的手慌亂的滅着柳顏背後迅速燃起的大火,就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
「走快走」早已油盡燈枯的柳顏被這一砸,又是生生的吐了一口鮮血,此時卻是連說出的話都幾不可聞,冉度哪裏還肯放任她不管,他從來都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啊,她可是他的親人。
「對不起」再一次將她擁進懷裏,冉度湊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了一句,語氣裏帶着強烈的哽咽,再不聽她說任何,扯起一邊的薄被將她裹住,視死如歸一般的向着屋外衝去。
「顏兒!」眼見着柳顏被冉度從大火力救了出來,架住麻本漣的幾個侍衛也不敢再阻撓,終於鬆開了手,一獲得自由的人更是踉蹌着沖了過去,跪倒在地,一把將柳顏從冉度的手裏奪了過去,冉度同樣虛脫的緊閉着眼跪坐在一邊,無力的低垂着腦袋。
「把顏姐姐交給我,讓我看下」項柔見他們二人皆護在柳顏身邊,也不管不顧的跪倒下去,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不由分說的抓起了柳顏的手腕給她把脈,可是,為什麼沒有一絲動靜,項柔哭喪着的臉更是皺了起來,慌亂的拉住柳顏的手,帶着哭腔不安的問着:「你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為什麼我摸不到你的脈搏,為什麼我要給你輸送內力,你體內就有一股霸道的力量將我推開,你告訴我啊,求你告訴我,讓我救你」
「食心蠱,無解。」柳顏安靜的看着項柔哭泣的臉,低啞的聲音像被什麼撕裂了一般。
「不,才不會,只要是毒都能解,項琉璃的蓮惑不都能解嗎,我的血有沒有用?嗯?可不可以救你?你知道的,我小時候身子弱,爹爹給我吃了那麼多神奇的草藥,普通的毒幾乎都奈何不了我,一定能救你,你喝我的血,喝我的血」項柔聽着她幾不可聞的話語,再看看她蒼白無力的面容,慌亂的眼裏蓄滿了淚水,急急地捲起袖子就要去扯腕上的傷疤。
「別哭,不值得。」反手握住項柔為自己把脈的那隻手,柳顏只是微微含笑的搖了搖頭,對上項柔滿是不安和盈滿淚水的雙眼,抱歉的說道:「我想過要你的命啊,傻柔兒」
「才不會,我才不信」柳顏對她來說可是親人一般的存在,項柔才不會信。
「蓮惑讓你受的苦,對不起」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聽,我去找爹爹,爹爹一定能救你」項柔再沒有勇氣聽她繼續說下去,終於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去找麻本求助,對於蓮惑的事,蕭墨凌也曾不止一次的問項柔,問她柳顏到底是不是一個值得她如此信任的人,他說那樣霸道的蠱,那樣陰戾的解法,根本就是想置她和項琉璃兩個人於死地,可是,她怎麼敢相信呢,她怎麼敢
「柔兒這麼容易被騙,還是真讓人不放心啊」看着項柔踉蹌着跑遠的背影,柳顏突然感慨了一句,無力的垂下了眼帘,苦澀的扯出了一個笑:「好好照顧柔兒,小心一個眉角有桃花的女子。」
「別說話,等師父來」冉度於心不忍的抬起頭,小心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再不說,就沒時間了啊~」食心蠱無解,唯一可以續命的嗜血草也在梁初塵手裏,以前為了冉度可以苟延殘喘的靠草藥續命,而如今,死亡對她來說才是一種解脫,只是,為什麼到了此刻卻是這般不舍。
「別說話了,求你,皇叔馬上就來了,他是神醫,定能救你性命,所以,你可不可以為了我,堅持住」麻本漣赤色的瞳孔已然滿含淚水,用力的將她擁進了懷裏,她才剛剛成為自己的妻,怎麼能放開她的手,他們的日子才剛剛開始,怎麼肯讓她離去。
「我想過了,你,還是不要記得我罷」柳顏吃力的抬起眼帘看着麻本漣哀傷的臉難過的抿了抿嘴:「除了今天的一切,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我做不到。」說完這一句麻本漣終於埋首在她頸間哭了起來,自己早該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讓她等自己回去她也沒有回答自己,她沒有說「嗯」,甚至沒有點頭啊,自己怎麼就留下她一個人走了。
「漣,師父來了,將顏兒交給師父」冉度見麻本沉着臉帶着一行人匆匆趕來,擔憂的瞥了漣輕聲的提醒,一聽說麻本到了,立馬露出一臉的欣喜,猶如見到救世主一般抬起了頭,此時的柳顏卻早已奄奄一息,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麻本的神情異常嚴肅,瞥了眼一臉死灰的冉度蹲了下去,執起柳顏的手替她把脈,許久才緩緩的抬起了頭,手卻仍舊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腕,閉上了滿含傷痛的雙眸深深嘆了口氣,心痛的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顏兒。」
「爹爹,顏姐姐如何了?」看着麻本凝重的神色,項柔跟着跪倒在一邊拽住了麻本的衣袖,一臉哭腔的哀求着:「你一定要救她。」
「解藥恐怕只有梁初塵有,但嗜血草也只能續命,顏兒」
「我去取!」只要有救,項柔便要一試,此時聽麻本說解藥在梁初塵手裏更是掉頭就往外跑,也不管赤炎離蘭瓊有多遠,只是才跑出去幾步便被麻本給拉了回來,項柔慌亂的看着麻本哽咽了起來:「我要救她,顏姐姐不能死」
「太晚了」食心蠱早已侵蝕了她的整個身體,連脈搏都找不到了。
「我速度很快,一定來得及,一定來得及的」項柔開始奮力的掙紮起來,滿是哭腔的乞求着,而麻本卻並不放手,只是更用力的將她擁進了懷裏,項柔也終於在他的懷裏放聲痛哭起來。柳顏是他一手帶大,自己又如何不心疼,又怎麼忍心不救她,只是柳顏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她自己選擇的啊,誰都阻攔不了。
柳顏最後還是死了,帶着那麼多人的愧疚與心疼,世界上再也沒有柳顏這個人了,正如麻本所說,食心蠱早已貫穿了她整個身體,柳顏的離開遠比桔梗的逝去更讓項柔心痛,在柳顏緊閉雙眼,無力的吐出「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項柔真想死的是自己,她多想告訴柳顏,她從不怪她,哪怕柳顏曾經真的試圖要過自己的性命,項柔仍然不恨她,一切都是她的錯,若當時沒有無恥的去乞求冉度帶走項琉璃,又怎麼會將柳顏逼到如此境地,她才是最該下地獄的那個人啊。
大婚變大喪,整個赤炎一夜之間都沉寂在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蕭墨凌早在項柔到達赤炎的當日便尾隨着進入了炎城,只是他知道項柔許久不見自己的父親,定是要好好聚聚,所以想留些時間讓她開心一下,只是這幾日炎城裏變故讓他再也坐不住,柳顏大婚,當晚就葬身火海,那個在項柔心裏親人般存在的女子,她死了,那麼現在,項柔怎麼樣了?會不會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來,比如不吃不喝,比如,哭泣。
「本王要親自去恭親王府一趟。」越想越不安的蕭墨凌再也不能無動於衷,對立在一邊的二人吱會了一身便推開客棧的門下了樓去。
「你帶着月將在暗中保護,我隨王爺一同前去。」這畢竟是在別國,就算不是敵對,程北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是以交代了郁堯幾句便匆匆的跟上了蕭墨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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