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赤參與了一項我們組織的任務……」曲思秋聲音很低。
這樣的決心曲思秋下得有些艱難,但做這樣的決定,曲思秋也是經過了充分的考量。
昨天臨別林赤,他忽然在黑木面前叫住了她,莫名其妙和她說了一段話,話中內容竟然涉及到那一次上海之行用於接頭的「相見恨晚」咖啡館,當時她十分詫異,不知他當着黑木說出這個地點的用意何在。
就她對林赤的了解,曲思秋推斷他一定另有深意。
回到監房,曲思秋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林赤的使命僅僅是鼓勵她和日本人合作,按常理,他是無需暴露此處接頭點,這只能增加他的「罪過」,他的刻意為之似乎只剩下一種解釋,那就是希望曲思秋在編造「謊言」時,能夠將這樣的情節加進去。
細心的林赤或許想得更遠,當下他最為擔憂的恐怕就是她所招供的內容中沒有乾貨,從而不能夠取信於黑木,林赤分明替曲思秋想好了,他一定是在提醒她以此為核心做足文章,編造一個完整的謊言,既能印證她的共黨身份,又傷及不了他人(接頭地在上海,黑木也許鞭長莫及)……
「大聲點!」川上麻衣高聲喝斥,順便遞給書記官一個眼神,意思是乾貨來了,他必須用心記錄。
曲思秋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我們組織交待給我一項任務,設法讓我以應天教會醫院醫生的身份潛往上海,在馬斯南路找到一家名為相見恨晚的咖啡館,和當地的地下黨取得聯繫,並把一筒膠捲交給他們。接到任務後我犯了愁,上海我沒有去過,加上當時南京剛剛淪陷,所有的出城交通都受到了嚴格管制,尤其是鐵路交通,一張小小的火車票都很難獲得……正彷徨的時候,我獲知林赤正要去上海採購一批照相器材,便把想法告訴了他,希望她能幫我完成任務,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膠捲裏面的內容是什麼?」川上厲聲問道。
「我不知道,組織上也沒有說,只是強調膠捲很重要,我儘管好奇,可不便探聽。」
「你說的前些日子,具體指哪一天?」
曲思秋凝眉思索了好一會兒,答道:「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反正是去年年底……大概在12月23、24號的樣子,時間太久,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你讓林赤給你捎帶任務,你當時知道他的身份嗎?」
「不知道……我當時沒有想得太多,只知道他有辦法前往上海,這是我做不到的……況且,我們的任務很簡單,僅僅是捎帶一筒體積很小又便於隱藏的膠捲,這項任務並不難!」
「你是在哪兒和他交接任務的!」
「當時他寄住在陶府——就是陶天闕的府邸,當我獲知他不日後會前往上海,我經過整整一天的思考,終於下定決心去找他,見到他之後,我說出了想法,他當場答應了!」
「當時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知道,我沒說,他也沒問,再說,他甚至連託付膠捲的對方身份也一無所知。」
「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不知道。」
「那你何時知道他的軍統身份的?」
「在南京國際安全區我原先所服務的醫院裏,那一次他執行任務,任務成功後他交給我一本密碼本讓我保管,由此我便有了判斷,但他的真實身份一直沒有親口告訴我,我也裝作不知道。」
「對了,你說說是怎麼和他相識的!」
「他不久前受傷了,在應天教會醫院尋醫,我是他的醫生,由此我們開始了交往!」
「你撒謊!」川上勃然怒道:「你這是在忽悠三歲小孩呢!你們剛認識,他就把那麼重要的密碼本交給你保管?你知道一本密碼本意味着什麼嗎?他林赤作為軍統南京站的副站長,會有那麼天真?不,會有那麼傻?!」
「他當然不傻,他這是信任我,在他眼裏,我只是一個和外界無爭且充滿正義感的女孩!」
「胡扯!他怎麼可能如此輕信他人?你別忘了你只是一名他的主治醫生!」
「……他喜歡我。」曲思秋囁嚅着,紅着臉低下了頭。
「他是不是沒見過女人?」川上帶着嘲弄的口氣,打量着一眼曲思秋臉上的紗布,換了一種奚落的語氣道:「我看你也並無過人之處,難道你有什麼魔力讓他一下子着了魔?」
「我們屬於一見鍾情!」曲思秋突然淺笑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並不在醫院,而是在你們『亡靈祭』的現場,最初在儀式上,一個年輕的中國人觸犯了你們,你們要用他的性命祭祀亡靈,當時他就看不下去了,我看他掏口袋,就知道他要拔槍,被我生生阻止,後來散場時,一位小姑娘嚇得啼哭,又惹怒了你們的士兵,你們的士兵不分青紅皂白揮起槍托就砸,是他用身體擋住並保護了一老一少,我發現他傷得厲害,就把他帶到醫院,並給予他治療……我承認當時我就喜歡上他了,我想通過那次,他也一定喜歡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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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認為的一見鍾情?鍾情到可以把自己組織的核心機密相託付?」
「沒錯!」曲思秋毅然道,「長官,你有過一見鍾情嗎?如果你有,我相信你會體會到我們彼此的心境!」
「八嘎!」川上歇斯底里起來,「你這是在胡說八道!」川上麻衣中佐惡狠狠地瞪着曲思秋,嘴唇哆嗦着,她無意所說的一句話頓時勾起了他無限傷痛。誰沒有一見鍾情?他川上就有,可惜他一見鍾情的女人最終嫁給了一個比他身份高貴得多得貴族,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黯然離去。
看到主審官痛苦的神情,曲思秋猜想她一定觸痛了他的內心,馬上裝作同情的樣子又道:「人的這輩子其實很短暫,如果不能為鍾情的人做點什麼,那活着還有什麼趣味?」
川上回過神來,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暫且把痛苦的往事拋到一邊。
「請你繼續!」
「……也就是利用那次私藏的機會,我私下複製了他們軍統密碼的副本。」
「哦?還有這麼回事?」
「這件事我已經向你們的黑木先生交待了……」
「你複製密碼本用意何在?」
「我沒有想那麼多,最初的想法是怕萬一丟失,我還有備份……」
川上迫不及待打斷了曲思秋道:「這恐怕不是你的真實想法吧,你一定是受到某人的授意,你是為了你們共產黨竊取對手的秘密?」
「這個決定是我一個人下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他是什麼時候要回密碼本的?」
「那次事發後,他一直沒有要回密碼本,直到幾天後他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就要我還回他的密碼本。」
川上側頭掃了一眼書記官的審訊記錄,又問:「我們再回過頭來,那次林赤的上海之行,你讓他如何聯絡上海的你黨組織?」
「在《申報》上刊登一則啟事,第二天攜帶一份報紙前去相見恨晚咖啡館,把報紙平鋪在桌子上,自然有人主動聯繫他。」
「啟事內容?……這有一張紙,你把它寫出來!」川上從桌子上推給曲思秋一張空白紙和一支筆。
曲思秋沒有馬上動筆,辯道:「是一則喜報,內容我記不全了,只能記個大概意思。」
「想起什麼寫什麼!」
黑木乘曲思秋寫字之際又快步走到第二審訊室門外。
對林赤的審訊依舊在進行。
「……是什麼原因讓你把你們軍統的密碼本交給一個並不深入了解的女孩保管?」
「我把密碼本交給她保管,最大的原因是不得已而為之!」
「此話怎講?」
「當時我並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擇,要不把密碼本藏在身上,要不把密碼本藏在醫院的某個角落,醫院我不熟,只能找一個相對熟悉的人幫我藏起來。我是個聰明人,是個聰明人都會選第二條路,如果我把密碼本隨身攜帶,在當時情形下萬一被你們的人搜身,馬上就會暴露!」
「當時什麼情形?」
「應天教會醫院離案發地最近,到處布有你們的士兵,嚴格限制所有人進出,士兵開始逐層搜查一切可疑人物,你說我還有的選擇嗎?」
「所以你就選中了曲思秋?」
「除了曲醫生,應天教會醫院我還認識誰?」
「你就那麼信任她?」
「我別無選擇,就賭了一把。」
「你的運氣不錯,你賭贏了!」
「不,我賭輸了!」
「我看不出你輸在哪裏,不但保住了密碼本,還收穫了女人的芳心!……那位曲醫生是不是特別仰慕你?」
「她仰不仰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背叛了我,她竟然偷着重新謄寫了一本密碼本,我想如今的共黨組織,正利用我們的密碼竊取我們的一切機密!我們軍統對共黨組織,已無任何秘密可言!」
渡邊幸災樂禍笑了起來,「女人嘛……呵呵,總是意想不到的精明,她們的美色可以掩蓋所有的真相,你如此笨拙,是永遠戰勝不了女人的!」說到得意處,渡邊眉飛色舞起來,「如果你今後的路還很長,希望你吃一塹長一智,千萬不要被女人蠱惑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謝謝渡邊少佐的提醒,我林赤謹記。」
喜歡槍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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