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駛進馬群鎮,往鎮西而去。
剛開一會兒,小洪說:「前面有日軍!」
曲思冬坐在後排,立起身看,果然,在青馬橋的方向,已出現了不少日本士兵。
小洪減慢車速,問道:「我們要不要繞道棲霞?」
曲思冬沉吟片刻:「繞道棲霞,恐怕也未必碰不到日本人,還是開過去吧。」
「待會兒,遇上日本人盤查,你就說我們是湯山駐軍,有緊急文件呈送南京警備司令部。」曲思冬拍着張遙的肩膀說道。
離青馬橋越來越近,曲思冬搖下後座的窗戶玻璃,並對張遙和陳大軍說道:「你們把窗戶都打開!」
張遙坐在副駕駛位置,陳大軍在曲思冬右側,他們照做。
幾名日軍士兵正在推橋上的趴窩的小轎車。
曲思冬把帽檐壓低,整個身子倚在座位上,他對小洪說:「使勁按喇叭,不要停!」
小洪於是長按住汽車喇叭。
張遙把腦袋趕緊伸到窗外,遠遠地用日語對橋上幾名士兵呵斥道:「快讓開,我們有緊急公務!」
幾名士兵拘謹地趕緊退居橋邊。
在橋首的一名主事日軍軍官把轎車從外到里仔細打量了一遍,眼中似有狐疑,正欲上前詢問,張遙沒好氣地問他:「快告訴我,去城裏的路安全嗎?」
曲思冬把帽檐抬起,眼光坦然地迎着那位軍官,軍官看看曲思冬,再看看張遙,最後看着曲思冬回答道:「安全。」
緊接着他又問:「你們是哪部分的?」
曲思冬傲慢地看着他,並不作答。
「我們是湯山駐軍!」張遙回答道。
汽車駛上橋頭,日軍軍官迎來上來,小洪並未放慢車速。
小車擦着軍官的身子,揚長而去……
車子繼續行駛了六七公里,曲思冬讓小洪把車靠路邊停下,對他說了聲保重,帶着陳大軍和張遙下車,鑽進了路北的樹林中。
林赤此時最迫切想見的人就是錘子。
連續幾天待在醫院裏,雖然這是養病的需要,但林赤還是覺得無聊得要命。
他的身體在曲思秋的精心護理下,已恢復得很好。
但在曲思秋看來,這短短的幾天時間,離康復尚還有一段距離。所以,當林赤提出要出院的要求後,曲思秋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我確實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林赤哀求道。
「不可以,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你的傷口只是在收合,但只要稍微劇烈運動,它又會裂開!」曲思秋一邊低頭做事一邊對林赤說着。
林赤想了想說:「那我就出去一會兒,辦完事馬上回來,我保證!」
曲思秋見林赤確實有要事,沉默片刻道:「那好!」
林赤開心地連聲道謝。
曲思秋冷冷地說:「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謝我什麼?連你自己都不珍惜,其他人又如何幫得了你?」
林赤看出曲思秋不高興了,但不知道如何安慰,乾脆扭頭就走。
曲思秋卻叫住了林赤:「你放在我這兒的東西不帶走嗎?」
「不帶了!」林赤毫不猶豫答道。
曲思秋很好奇:「難不成你今天出去辦的事情卻與它無關?」
林赤:「我總覺得帶在身上不安全,我不信日本人那麼輕易放過我!」
曲思秋立即顯出一副擔心的樣子:「那你一個人出去會不會有危險?」
林赤:「只要沒有把柄被他們抓住,我相信沒什麼大不了。」
「那我再替你保管幾天。」
林赤一出醫院大門,直覺就告訴他,身後有人跟蹤。
是返回還是繼續前行?林赤心中快速地盤算着,要是在平時,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林赤評估着自己的身體,略作思索,他還是依然邁開了腳步。
他要見錘子。
林赤知道,復興社千方百計找他,一定有什麼重大的任務,而且這個任務迫在眉睫,如果稍有懈怠,一旦錯失機會,或許會給這個已千瘡百孔的國家帶來巨大的損失!
既然原先的信息渠道已經阻塞,而獲知這項任務之關鍵,是建立和重慶的電波聯繫。
這跨越數千里的空中電波,如果要構建彼此有效的信息傳遞,則需要一台大功率電台和信息解碼系統。對於前者,林赤有能力自製,而後者,就是密碼本,已被他收穫。萬事俱備,東風尚欠,此次任務的執行中雖然忽生變故,但結果有驚無險,可是這羈絆了他,讓他幾乎不能脫身,所以,由此可見林赤想見錘子的心有多迫切!
走到安全區的西門旁,林赤並未出大門,而是繼續北行。
林赤記得,再往前幾百米,有個公共廁所。
華僑招待所的兩側所有空地上,搭建着供難民休息的露天帳篷,人流如潮,在靠南邊過道的角落裏,有一間廁所。
林赤走了進去。
廁所里四面的牆上,均開着通風口,林赤站在小便池的台階上,踮腳就可以看到外面。
跟蹤林赤的,是兩個青年男子。
他們看到林赤進了廁所,就分散站在離廁所八九米遠的地方,裝做若無其事的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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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廁所里,來此方便的人川流不息。
林赤看到一個年逾七旬的老人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大衣,戴着一頂露出棉花的棉帽,從外面走了進來。
林赤連忙脫下曲思秋同事送給他的棉衣,對老人說:「我想和你換一下上衣,可以嗎?」
老人似乎沒聽清,不信任地看着林赤。
林赤已沒時間解釋,又央求地說道:「我這件衣服比你的暖和。」
老人搖了搖頭,拒絕和林赤交換。
林赤突然想起兜里還有錢,掏出一張十元的法幣給他,老人先是貪婪地掃了一眼林赤手裏的紙幣,然後遲疑地脫下衣服。
十元的法幣,在1937年的這個時期,還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林赤快速地穿上老人的破舊大衣,把錢遞給老人,老人卻直搖頭,不肯接林赤手中的錢,這讓林赤大感意外。這時,林赤注意到了老人頭上還有一頂帽子,就說道:「那我買你的帽子好了!」老人這才接過錢。
林赤戴上帽子,用大衣包裹着腦袋,裝做佝僂着身子,緩緩地離開了廁所,閃身鑽進熙攘的人流。
穿過露天帳篷,林赤來到華僑招待所的後門。
他在後門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確定無人跟蹤後,就沿着後門的一條弄堂一路向北。
月息路二十一號。
林赤進了密室。
密室里除了錘子,還有另一個中年男人。
錘子聽到聲音早已迎了上來。
「你還好吧?你總算回來啦!」錘子抓着林赤的手說。
他把站在身後的那位中年男人讓到前面,對他說:「這就是新年同志!」
中年男人一把握住林赤的手,興奮地說道:「你好新年同志,總算讓我見到真人了!」
錘子又對林赤說道:「這位是釘子同志,他可是我們行動處的老同志。」
釘子這個名字,林赤已不陌生,曲思冬不止一次提到過他,林赤心中也說道:「你也總算讓我見到真人了!」嘴裏卻道:「您好!」
錘子:「釘子同志已聯繫到不少隱蔽在城裏的軍人,並成立了抗戰大隊,他是大隊長,專門負責武力行動。」
林赤知道他所講的是華幫抗戰大隊,也不追問。
「上次接應的同志回來說,你們行動失敗了,這到底怎麼回事?」錘子一邊替林赤倒水一邊問。
林赤:「我們犧牲了兩名同志,但我拿到了密碼本!」
「那太好了!太好了!」錘子高興地連連點頭。
林赤就把當天發生的事和他們細說一遍。
錘子聽完後問:「密碼本呢?」
「我怕帶在身上不安全,就把它藏起來了!」林赤說,「我來的路上,還發現了兩名跟蹤者。」
「尾巴甩掉了嗎?」錘子說着又自嘲地笑起來:「憑新年的身手,甩掉一兩個尾巴那還不是小事一樁?」
林赤:「我讓你準備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錘子:「嗯,按你的要求,全備齊了。」
錘子把林赤帶到裏屋,指着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機說道:「你檢查一下,如果還缺什麼,你跟我講一聲,我再去準備。」
釘子插話:「你現在就改裝電台?」
林赤看了看時間,說道:「增加電台的功率並不複雜,我這就動手!」
任何電台都是由兩部分構成,一是發射器,二是接收器,發射器通俗的叫法是發報機,而接收器就是收報機,二者都是通過天線來完成。發射器將攜帶某種信息的編碼,通過無線電波傳輸,接收器將這些編碼信息捕獲,而密碼本則用於解碼這些信息,從而得出對方的通電內容。電台的功率大小關乎電波傳播的距離遠近,功率越大,傳播越遠,反之越近。增加電台的功率,主要是由放大器來完成,而放大器最核心的元件是由一個或多個二極管組成。
林赤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的放大器基礎上,再增添二極管,從而提升電台的收發能力。
在收音機里,存在着很多二極管。
林赤打開收音機,將它的電路板肢解出來,再用電焊筆卸下一個個二極管,把他們改裝至電台的放大器上。
這過程相對林赤而言,輕鬆而簡單,但卻需要耐心而精緻的操作。
一切操作妥當,又是暮色降臨。
喜歡槍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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