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廬的一樓會議室。
黑木在主持會議。
松井石根大將佈置給松機關的工作,黑木馬上落實。
會議室正面的牆上,用橫幅打出了一行標語:良民證頒發籌備會。
在南京頒發良民證,早在幾天前就盛傳坊間,如今,被松井石根提上了議事日程,而操刀者,就是黑木領導的松機關。
在南京這樣一座飽經戰爭創傷和殘暴洗劫的城市推行良民證,確實存在不小難度。
黑木:「既然大家都說有困難,那麼請大家說說難度到底在哪裏?」
下關區公所的薛飛風率先發言:「最大的困難還是身份甄別難度大!」
薛飛風原是南京警察廳的副廳長,日本軍隊進城後,奉命帶領警察部隊作最後一戰。他本是警察廳管理總務的副廳長,讓他管管後勤還有盈餘,但讓他真槍實彈和鬼子干,實在勉為其難。他想起拖家帶口已撤離南京,如今在重慶逍遙快活的廳長,心中一時憤懣難平,就乾脆降了日本人。可讓他至今耿耿於懷心中不安的是,即使是放下武器的警察部隊,竟有數千人慘遭到了日本人的屠殺!這樣的結果讓他寢食難安,夜夜噩夢。
「我已做了初步統計,如今的南京市民,依舊待在家中的已不足四成,除去一部分逃難異鄉外,剩餘者幾乎都聚集在安全區里,甄別起來工作量非常巨大。」
黑木:「南京市民的戶籍管理原來是不是你們警察廳在負責?」
薛飛風:「是的,只不過戰端一開,定有不少檔案缺失。」
秦淮區公所的丁易白說道:「我個人以為,還是工作量太大。目前我們區公所招募的公務人員還不足二十名,除去日常政務,能夠抽出具體經辦此事的人手,少之又少……」
丁易白原是南京商會的副會長兼常務秘書,掌握着不少南京的商業資源,南京淪陷後,一下子成為日本人的座上賓,並擔任了秦淮區公所的所長。
黑木看了看一直低頭的池碧疆,說道:「池所長,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池碧疆抬頭掃了一眼與會者:「良民證上的照片怎麼辦?」
「現在在整個南京城,連一家照相館都沒有了,我們此次要頒發數十萬份良民證,很多人是沒有照片的……」
黑木贊道:「池所長到底是文化人,思考問題就是細,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
黑木又把目光射向了一旁的一位老者:「陶會長,本次會議請您來,就是想看看,您能不能幫上我們點什麼?」
老者正是南京自救會會長陶天闕。
陶天闕說道:「我們自救會不問政事,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黑木皺了一下眉:「你們自救會也是南京人民的自救會,既然您身為會長,這件事恐怕您也脫不了干係。」
陶天闕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就組織人,專司照相,給需要的南京市民免費拍照。」
黑木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我就說嘛,松林老先生一腔熱血,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您真是急我所急想我所想啊!」
黑木:「我們松機關將配備人手,專門負責良民證的審核,你們三家區公所回去後從社會上召集人手,張貼告示,設立辦事處,速速辦成此事。」
黑木側過頭,對一直默默在聽的渡邊雪奈說:「渡邊小姐,你從我們行動處選上六名可靠人員,分別派駐各辦事處,審核並督辦此事,記住,審核一定要嚴格!」
……
曲思秋在病房門口示意林赤出來一下。
曲思秋把林赤帶到一間空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曲思冬在等着他們。
曲思冬一見林赤,連忙站起身,拉着林赤道:「你的事我都聽我妹妹說了,我真替你捏一把汗。你小子骨頭真硬!」
林赤:「你出去後怎麼樣?」
「那天,我出了西大門,是在門口看到一個人,可對方一直不理我,我猜想對方不確定我的身份。不一會就看到鬼子來了,我就一直躲在巷子裏,卻遲遲不見你出來,本來想進去看看,可到處是鬼子,我身上又藏着槍,就先走了。」
林赤:「你走以後去哪兒了?」
曲思冬興奮起來,眉飛色舞說道:「我回去了,又遇到釘子了……」
「釘子!」林赤打斷了曲思冬,他想起曲思冬曾和他說起過這個人,難怪他和李泉談話中脫口說出了釘子,原來潛意識裏是有這個人的。
這麼說,李泉也知道釘子這個人。
林赤問道:「你是怎麼認識釘子的?」
「松井石根入城那天,我去刺殺他,就要得手了,可是他們也安排了刺殺,就這樣被他們攪黃了。」
「他們安排了三個人,其中兩個我認識,都是我們城防司令部的人……在撤退時,我碰到了釘子……」
林赤:「另外一個人你認識嗎?」
曲思冬:「沒細看……怎麼啦?」
「沒什麼,那三個人最後怎麼樣啦?」
曲思冬:「我估計他們凶多吉少!我和大軍本來想營救,但後來我遇到一個人,把我們制止了,這個人就是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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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思冬得意洋洋繼續道:「我這次回去後,又遇到了他,我們的華幫抗戰大隊在昨天正式成立了,我被任命為副大隊長!」
曲思冬想起什麼:「你還記得我們抓獲小野二郎那天嗎?」
「怎麼啦?」林赤問。
「後來不是有支二十多人的隊伍和鬼子展開了激戰嗎?你猜的沒錯,他們都是這次南京保衛戰外圍陣地的倖存者,也不知釘子用的什麼辦法,居然聯絡上他們了。」
林赤:「你們華幫抗戰大隊一共多少人?」
曲思冬想了想說:「現在有三十多人了!」
林赤笑道:「那正好是一個排的編制,你還是個副的,恭喜你了!」
林赤馬上又正經了起來:「不過,這確實是南京淪陷後存留下來的一支正規武裝,你好好發展,機會一到我立即加入!」
曲思冬:「好,我等你,到時發展壯大了,我給你一個排長噹噹。」
林赤:「是,長官!」
「這段時間我很少進城了,有什麼事你回去找我,記住,那也是你的家!我爸媽經常念叨你……」曲思冬說着,忽然他又想到什麼:「你可別胡思亂想,千萬不要想歪了,我是把你當兄弟,可不許你打我妹妹的主意!」
一旁的曲思秋臉一紅:「哥,你胡說什麼!」
曲思冬:「我妹妹這麼漂亮,你如果想做我的妹夫,那起碼也得是個上校級別的,看你。還只是個上尉,哼!」
曲思秋嗔怒道:「哥,你再胡說我揍你啦!」說着就舉手捶曲思冬。
曲思冬並不躲閃:「妹妹別生氣,我逗你玩呢!」
「你在逗誰玩呢?」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翩然而至。
曲思秋一看到她,驚訝地說道:「池橙,你怎麼來啦?」
池橙上前一把摟住曲思秋的脖子,親昵地說:「思秋姐!」
池橙:「他不去找我,只能我來找他了。」說完盯着曲思冬看。
曲思冬不說話了。
林赤已窺得端倪:「思冬,你好歹也跟人家打個招呼啊。」
曲思秋:「就是!」
曲思秋看到他低着個腦袋,一手拎起他的耳朵:「咦,還臉紅了!你剛才的囂張勁呢,哪兒去了?」
曲思冬:「誰臉紅了,你再胡說我揍你啦!」說着揚起手。
曲思秋一笑躲過。
「一天到晚盡為別人瞎操心,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爸媽經常為你的事操心,你卻漫不經心……」
輪到池橙臉紅了:「思秋姐,你總拿我開心!」
「以後別叫我姐了,輩分叫亂了。」
池橙臉更紅了,頓足道:「我不理你了。」
池橙看到林赤,問曲思秋:「這位是……」
曲思秋:「一個不安分的病人……」
林赤:「你好,我叫林赤。」
池橙也說道:「你好,我叫池橙。」
曲思冬這時對池橙說道:「你怎麼來了,外面多不安全。」
池橙:「我父親特地派人用車子送我來的。」
曲思冬譏諷道:「是啊,我倒忘了,你父親可是區公所所長啊!」
池橙眼睛裏忽然出現淚光,委屈地低下腦袋。
曲思冬繼續冷冷地說:「是啊,大樹底下好乘涼……」
曲思秋生氣道:「哥,你在說什麼呀!你以為這滿南京就你曲思冬一人愛國?其他人都麻木不仁?」
池橙淚水嘩嘩直流,嗚咽了起來。
曲思秋見此情形,大聲對曲思冬喝道:「曲思冬,你必須向池橙姑娘道歉!」
曲思冬知道自己話說得重了,想想池橙也是個無辜者,心一軟,就欲道歉,突然想起在場的林赤,不想在林赤面前丟了面子,硬着頭違心道:「不管怎麼說,替日本人辦事,就是該受到指責。」
池橙抬起頭,紅着眼睛:「我並不怪你,我是恨我自己!」
曲思冬一時無話相對。
池橙又說道:「我想好了,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帶我走,吃多大的苦我都不在乎,那個家我一刻都不想待了,甚至……我都想好了要和他斷絕父女關係!」
「啊!」在場所有人都吃驚的看着池橙。
池橙站起身,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是的,我想好了,我要和池碧疆斷絕父女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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