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毅數人以巷中的一排青磚牆為掩護,把身體蜷縮在牆後。
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
槍手的槍法之准深深震撼了他。
田中毅對形勢做出快速的判斷。
他們一行人的周圍都是房子,除了腳下的這條巷子,沒有開闊的視線。但顯然,槍手不是從巷口射擊,因為子彈不可能繞過自己,擊斃自己的同伴。
田中毅略加思索,就明白槍手一定埋伏在巷子對面的房頂上。
此次是田中毅從軍以來第一次在非正面戰場遇襲。
發生在中國南京一條街巷深處。
以往所有的戰鬥他都知道敵人的確切方向,而這一次不同,敵人在暗處,要命的是他對敵人一無所知。
他想,他們一定遭遇了中國狙擊手。
想到對方的狙擊手身份,他立即對戰友大聲喊道:「不要露出身體!」
其實,即使他不提示,他身前的這四名士兵也不會貿然出擊。前方數丈遠的地方,正躺着他們的三個親密無間的戰友,從東京都到滿洲,從滿洲到華北,從華北到上海再到南京,他們一路上說着相同的方言,談論着相同的話題,都思念着遠在家鄉的戀人……他們就用這些談資來消除對戰爭的恐懼。
如今,從東京都一起參軍的12名戰友只剩下他們幾個。一個死在北滿,兩個死在華北山海關,兩個死在淞滬戰場,一個死在湯山外圍陣地……
此時的田中毅已完全鎮定下來。
他用手指指了指斜對面的房頂。
手下的士兵立即抬手對着對面的房頂一陣放槍。
在子彈的掩護下,他們彎着腰向巷口退去。
田中毅明白,眼前的這塊彈丸之地,完全在對方的精準射角內,如果一直待在此地,他們只能束手待斃。唯有先撤退,再做計議。而且田中毅相信,附近的部隊在聽到槍聲後,會很快趕來增援!
三十多米長的巷子,田中毅他們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他們退到巷口時,果然看到巷子盡頭的屋頂上,有個人影晃了一下。田中毅隱約聽到屋頂瓦片被踩踏發出破裂的聲音。
看來,對方在移動。
優秀的狙擊手在失去機會時,從來不會盲目地多開一槍,因為,任何多餘的一槍都有可能讓自己暴露。
他所擊出的每一顆子彈,都應該是高效的。
田中毅聽到屋頂瓦片碎裂的聲音由遠及近,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對方已經追擊上來。他一抬手,循着聲音朝屋頂放了一槍。
其他的士兵紛紛效仿,一時間,槍聲大作。被子彈擊碎的瓦片四處亂飛。
他們一邊開槍壓制一邊快速地撤離。事實上,這一通亂射,確實有效地遏制了對方的追擊。
而就在這個時候,正如田中毅所料,附近聞聲前來增援的隊伍也已趕到。
這支小隊也是他們第九聯隊的,共計20多人,為首的是個少佐。田中毅把戰場態勢向他做了簡單地匯報。少佐聽後勃然大怒,從腰間拔出指揮刀,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返回事發地,人跡杳無。
就連那位少女,也不知所蹤。
只有地上依舊躺着三具漸漸冰冷的屍體。
包括田中毅在內,他們對敵人的具體信息一無所知。
唯一事實清楚的是,對方是一個狙擊手。在距離二十五米遠的房頂,三槍擊斃了三名戰友,並且,都是一槍致命!
這個消息很快在負責南京城警備的第十六師團中傳開了。
第十六師團師團長中島今朝吾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正在總統府的一處開闊地上,手持鎌倉寶刀,劈下了幾名中國戰俘的腦袋。
少女名叫池橙,今年年中剛從金陵大學畢業。
中午出門,原本是和幾個同學約好去不遠處的國際安全區幫忙。沒料到剛出門,就遇到了日本兵。
對池橙而言,短短的一個小時時間,她經歷了她生命階段里最難忘也是最驚魂的一幕。當她被數名日本士兵圍住之際,她的內心幾乎是歇斯底里的絕望,她覺得與死亡之神如此之近。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她的大腦一片混沌。
一些影音不斷的沉沒浮現、浮現沉沒……
她聽到了槍響。
她感覺到了子彈擦過她臉龐呼嘯而過的風。
她嗅到了血腥的氣味。
她看到了那些日本兵恐懼的眼神。
她還依稀記得,有人在牆後面喊她。
一雙有力的手在頭頂處,接過她舉起的手,把她拽到牆的另一面。
牆的另一面,有四名中國軍人,每個人手中都提着一把長槍。
為首的是個軍官,神定氣閒,言行舉止竟沒有一絲慌張。
更重要的是,軍官身材高大,眉宇間透着俊朗和親切。池橙第一眼看到他時,竟想放聲大哭,她所有的屈辱和委屈忽然間有了排遣對象。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的,只是她沒有哭出聲,她趴在對方的肩上,眼淚一個勁往下掉。
花季少女池橙,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已毫不遲疑把內心深處最柔軟得一塊地方讓給了他。
其他三名士兵叫他曲營長。
是的,他就是曲營長曲思冬!
他的父親是曲懷齊。
南京育群中學國文老師曲懷齊。
那個在紫金山陣地救下南京教導總隊上尉連長林赤的曲懷齊。
此時此刻,曲思冬看着趴在他肩上淚流滿面的池橙,固然有些局促不安,但他還是很快做出決定。
他拉着池橙的手,在牆的另一面,一行五人快速的遠去。
喜歡槍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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