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御書房中。
天子宋理立在書房窗前,凝視着天上明月,晚間冷風將龍袍吹的緊緊貼在瑟縮身形上,頭上隱約冒出幾根白髮,一瞬之間這位帝王好似瞬間衰老十幾歲。
「皇上,問詢結果來了。」
莫公公彎腰快將頭垂到地上,輕輕邁着步子畢恭畢敬說道。
宋理沙啞着嗓子略帶幾分疲憊道:「講。」
莫公公拍拍衣擺跪倒在地上,伏首瓮聲道:「那人是江湖上十二惡人之一,名為村夫,被朝廷通緝十幾年一直沒有抓獲,最近夥同其他十一人一同集結京城。」
宋理背手淡淡扭過頭,輕聲道:「招了是誰指示的嗎?」
「起初沒有,後來在酷刑逼迫下,得知是……」
莫公公猛然抬頭,直視宋理目光徐徐說道:「霍家幼子,霍謹記。」
宋理握緊了拳頭,憤恨地砸在了桌面上!
砰——
「廢物!什麼都沒問出來!」
「他霍謹記何德何能布下如此天羅地網截殺卯兒!」
卻聽莫公公接着輕聲說道:「皇上,您聽我說完。」
宋理這才收斂怒氣,一瞬間變得平淡如水,徑直走到木桌前坐下。
「說。」
莫公公拿出李卯的金刀,遞上前去垂首道:「虎賁軍在搜查時並未找到殿下的屍體,反倒找齊了其餘十一惡人所有的屍體。」
「有五具死在了山莊中,還有六具死在了約莫去山莊一里外的山林中,殘肢斷臂,血流成河,似是有人截殺所為。」
宋理眸子一亮,臉上湧上異常潮紅,激動道:「你是說?」
莫公公低眉答道:「世子殿下,可能沒死。」
宋理心臟停跳半拍,隨後癱倒在椅子上輕拍着心口長舒一口氣。
隨後欣喜若狂的到處找着信紙,衝着莫公公大喊道:「快!快給朕去筆墨來!朕要立馬給李青天寫封信!快!」
「是,皇上。」
李府。
砰砰砰——
府內沒有動靜。
砰砰砰——
又是三聲急切地拍打,正府內這才有燈光聲響傳出,隨着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終是立於朱門另一側柔聲問道:「是誰?」
門外傳來清脆中透着沙啞的嗓音:「我是楚休休,李卯在家嗎?」
那頭緘默片刻,隨後朱門緩緩打開,從中露出一位披着狐皮大裘的豐腴麗人,面容憔悴,眼眶紅腫,顯然不久前才剛剛哭過。
楚休休一顆心登時沉到谷底,也不多說什麼,低下頭轉身就漫無目的的往回走去。
劉氏傻了眼,連忙出去拽住楚休休的袖子問道:「誒!楚姑娘你要問我什麼?」
卻見一張剛剛還是乾淨的臉龐在瞬間就掛上了梨花淚珠,抿着嘴不願讓自己大聲哭出來。
「李卯,他死了。」
劉氏看着楚休休梨花帶雨的小模樣,忍不住母性大發,連哄帶摟的就將這嬌憨姑娘給摟到了懷裏細聲安慰。
「傻孩子,公子他沒死,我們李府有位老前輩說他被人救走了,不像外面傳的那樣,都在咒公子人死了。」
楚休休吸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四團巨大天賦擠作一團:「此言當真?那你為什麼看上去哭過?」
劉氏寵溺的拍了拍楚休休粉白光潔的額頭,細聲道:「自然是在那位老先生說之前哭的,當時差點就哭死過去了。」
楚休休感受着面前這位豐腴夫人溫暖的懷抱,得知李卯沒死之後竟是心頭喜悅,愜意的享受起了麗人的溫暖,卻突然浮現一種荒謬的念頭,心想若是有一天自己疊上去會是個什麼感覺?
楚休休感受着許久都未曾感受過的母愛胸懷,抬起星眸輕聲道:「夫人,你和李卯是什麼關係呀?」
劉氏驀地想起那天王妃對她說的詞語,一時間羞紅着臉頰囁嚅着有些說不出話來,「算是岳,岳母?」
麗人話音剛落就一陣心顫無地自容。
雖然她想讓芽兒嫁給公子,但是這稱呼叫出來也羞恥了些。
畢竟她這個岳母也太盡職盡責了些……
楚休休失聲輕呼:「啊?」
「您看着這麼年輕,怎麼就當李卯的岳母了呢?」
劉氏輕咬下唇,難受的擺了擺渾厚,耳尖殷紅似血,細若蚊蚋道:「現在還,還不是。」
楚休休雙手環抱着麗人豐腴有肉的腰肢,又是問道:「我怎麼稱呼您?」
劉氏思索片刻,看着這個比芽兒大不了幾歲的嬌憨丫頭嫣然一笑:「喊我劉姨就好。」
與此同時,燕王園林中。
一處點着薰香的暗室中,燈光昏暗,唯有牆角點着紅燭燈發出微微光亮。
中央有一張圓床,一個男子躺在上邊,臉上蒙着薄紗讓人看不清面孔,袒露上身,下面穿着原有的長褲。
女醫在一邊為其包紮傷口,還有一位紫色旗袍麗人偏腿坐在一邊,心煩意亂的扶着額頭,眼底儘是對自己不爭氣的複雜憤怒。
不多時間,女醫站起身走到紫色高開叉旗袍麗人邊躬身道:
「王妃,毒已經解了,傷勢穩定下來調養一段時間就行,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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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旖不覺間坐直身子,攥緊紫紗手套,肅然攏起狐狸眼眸,冷斥一聲:「說。」
女醫忙不迭跪在地上,惶恐說道:「這位公子經脈有損,奴婢無法醫治。」
甄旖斜睨床上的那個畜生,視線在線條分明的肌肉上不禁流連片刻,寒聲道:「會死不會?」
女醫遲疑片刻後回道:「這,倒是不會,不過這位公子乃是習武之人,就是命能保下來,估計一身武藝也留不下太多。」
「所以,」
女醫小心翼翼抬頭看了這位美艷逼人的王妃一眼,輕聲道:「您要做好心理打算。」
甄旖冷笑一聲,驀地鬆開緊攥的手套,一臉無所謂說道:「這畜生不死就行,上去領賞去吧。」
女醫心頭疑惑,但不敢多問,低眉碎步沿着紅木樓梯往上走去:「多謝王妃。」
怎麼王妃的對那人的態度如此微妙?
好像既希望那位公子活着,又不想那位公子好過,當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女醫搖搖頭不再多想,邁着步子朝上走去。
甄旖搖曳腰肢,旗袍裙擺分開露出玉白肌膚,緩步走到圓床跟前,銀牙緊咬,狐狸眼眸直欲噴火,手中拿着翠血將劍尖倒懸在李卯心口處。
滑嫩葇荑握在劍柄上過於用力,致使微微手掌顫抖。
翠血削鐵如泥,甄旖甚至只消自然鬆開手,就可以輕易貫穿他的心臟。
但翠血卻始終停在上方未曾往下一毫一寸。
是她不敢殺人?
笑話,蛇蠍美人可不是白叫的。
甄旖臉上再度浮現歇斯底里的刻薄狠辣:
「李卯你個畜生!」
「我恨不得吃你肉,碎你骨,喝你的血!」
陣陣陰寒聲響迴蕩在園林暗室之中,樓梯口的曉英瑟縮的懷抱自己,蹲伏在欄杆處不停朝下方望去。
甄旖胸前起伏不定,片刻後心一狠猛地手往下按——
噗嗤——
翠血貼着李卯肋下徑根沒入床墊,扎出毛羽紛飛。
甄旖雙手合抱於胸前,煙眉蹙起,咬牙恨聲道:「讓你直接死了實在是便宜了你!」
「我要讓你受盡折磨!低三下四的求我然後被我狠狠屈辱,在絕望後悔中死去!」
噔噔——
甄旖眼中閃過快意,轉身扭着水蛇腰,意氣風發風風火火離去。
「曉英,過來給他綁上!」
一直觀望的曉英聞言手中拿着鐵質鐐銬,垂首擦過王妃香風陣陣的身形往下走去。
她現在也有些盯不准王妃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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