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嘉禾。
鄒文懷看着坐在自己對面,一臉雲淡風輕飲茶的李嘉誠,表情詫異而又憤怒。
「李生,我托你幫忙,你辦不成則罷了,怎麼還倒戈相向,成了別人的說客?」
李嘉誠放下茶盞,一臉誠懇道:「鄒生,我也是為你好啊。
凌平當日一語中的,如今港片衰微,嘉禾更是病入膏肓,你守着它絕難有所作為,弄不好怕是連棺材本都要賠進去。
我雖不懂娛樂,但眼力猶在,遍觀周遭,能力挽狂瀾者,非凌平莫屬!」
鄒文懷勃然大怒:「李嘉誠,那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他如此說話?」
「嘉禾怎麼樣,沒人比我更清楚,如今不過是時運不濟,龍困淺灘,只消撐過去,終會一飛沖天!」
李嘉誠搖頭冷笑:「這話你捫心自問,你信是不信?」
「我……」
鄒文懷本想直接說「是」,但一對上李嘉誠那銳利到幾乎可以看破人心的雙眼,一時間竟說不出任何違心的話,只得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氣呼呼不做聲。
李嘉誠倍感無奈,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到了鄒文懷身上,當真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人過了70歲後,行事開始越發隨心所欲,偏又執拗無比,聽不進任何意見,時常叫人頭痛。
不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即便鄒文懷態度再惡劣,他也要把凌平的話帶到。
於是也不多言,直接從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檔案袋,遞了過去,說道:「鄒生,凌平並非空談之輩,來之前便已針對嘉禾的問題,給出了詳細的方略,你不妨先看一看,再做定奪如何?」
鄒文懷眉頭一皺,自從壹心那邊發來收購邀約之後,他就明里暗裏搜集了凌平不知道多少信息,自然清楚對方手段過人,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心裏也對李嘉誠手中之物起了不小的興趣,想要看一看凌平如何解決嘉禾現如今的死局。
奈何他性子極傲,覺得要是就這樣接了,未免有向小輩示弱之嫌,所以反而僵在原處,躊躇不定起來。
李嘉誠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暗暗撇了下嘴,一把將手中的文件塞到鄒文懷手裏。
「這……」鄒文懷皺眉,似要發作。
李嘉誠道:「不過一份計劃書而已,鄒生何必畏之如虎?」
鄒文懷聞言,頗為意動,但還是沒有去打開這份文件袋,仿佛只要有了這個動作,就會惹出什麼了不得的麻煩一般。
他不由看了李嘉誠一眼,對方也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心裏暗罵一句「老東西」,嘴上卻認真道:「放心吧,我沒有看過,也沒有答應凌平什麼條件,你要是看過之後不滿意,該拒絕還是拒絕,我不會再多說一個字!」
鄒文懷挑了挑眉,這才解開纏在袋口的細繩,將手探了進去。
文件一共有兩份,一份正如李嘉誠所言,是那邊對嘉禾問題的一些梳理和整改意見,不過都是淺嘗輒止,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
鄒文懷想想便也釋然,自己畢竟沒有同意對方的收購,甚至還帶着敵意,那邊自然不會給出具體的方法,不然便有資敵之嫌。
「或許只有將公司親手交到凌平手中,對方才會顯露出真本事吧!」
鄒文懷心裏稍稍有些遺憾,於是便將目光放在第二份文件上。
令他頗為意外的是,這居然是一份項目書!
後面還附帶着三部電影的劇本,分別是《寒戰》、《葉問》還有《殭屍》。
鄒文懷心中瞬間瞭然,不禁感嘆:「這凌平倒也是個妙人!」
對方此舉,正是為了向自己表明心跡,表示收購以後,會將嘉禾的事業延續下去,不會損了他鄒文懷的聲名。
論起華語電影發展的這幾十年,無論內地、香港、台灣,鄒文懷都可稱得上是扛鼎人物之一。
他是國內極少數在八十年代就具備國際視野的電影人,除了親身跑去好來塢考察學習之外,還為自家公司認真制定了出海策略,更向荷里活輸送了如「程龍」、「李小龍」等一批優秀的電影演員,而嘉禾……正是最早打入好來塢的亞洲公司。
只是後來港片市場衰落,加上自身的狂妄自大,做出了多個錯誤決策,才將嘉禾帶到了如今這萬劫不復的境地。
每每思之,他都是痛悔不已,以至年過七十,便主動退居二線,將公司交到自家女兒手中,就是希望能靠後輩年輕人的新思維,使公司煥發生機,但結果卻似乎並不盡如人意。
仔細算算,鄒文懷已經有十幾年沒碰過劇本了,但眼光還在,只是簡單一掃,就知道手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他其實也看過壹心拍的幾部電影,常常私下稱讚,說這是國內商業電影的巔峰之作,整個香港,唯有周星馳才能和寧昊一較高低。
不過內地電影和香港電影還是有區別的,但鄒文懷一眼就被劇本中那濃濃的港味吸引,仿佛又回到嘉禾初創之際,自己拿到《唐山大兄》劇本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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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鄒文懷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動搖,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答應對方收購請求,好在關鍵時刻,又生生給止住了。
「如何?」
李嘉誠借着飲茶的功夫,時刻關注着鄒文懷的一舉一動,見對方臉色陰晴不定,心知對方內心此刻必定極其糾結。
他先前所說並未看過凌平帶來的文件,其實並非一句虛言,但此時此刻,見到老友如此失態,心中反而生出幾分好奇來。
鄒文懷聞言,白了一眼李嘉誠,瓮聲道:「不如何!」
李嘉誠嗤笑一聲,他要是看過《甄嬛傳》,這時候怕不是要說一句「賤人就是矯情」了。
鄒文懷沉默了一會兒,道:「李生,我需要時間考慮。」
李嘉誠眉頭一皺:「成便成,不成便不成,還要考慮什麼?」
也不怪李嘉誠如此急躁,一是凌平那邊拿重利吊着,想早些落袋為安;另一頭,作為嘉禾的股東,他實在不想看公司繼續貶值下去了,這可都是錢啊。
鄒文懷卻是不為所動,反而橫了他一眼,道:「你賣公司是一錘子買賣?」
「呃……」
李嘉誠怔了怔,瞬間不說話了。
「不管賣或者不賣,我都要對股東負責,這不是一件小事。」
說實話,鄒文懷確實被凌平的兩份文件給撓到了癢處,正所謂投敵一念起,一旦他不想着鑽牛角尖,自然也就開始考慮起自身的利益來。
這個時候,鄒文懷便不由得想起橙天娛樂,作為壹心的唯一競爭者,他曾經也多方打聽過,其背後是多家日本資本,論起資金厚度,比壹心猶有過之。
若是兩家競價,憑藉自己和女兒兩人手握的股票、債券,差不多能溢價賣到三億港元,當然如果是全資收購,這個價格還得翻上幾番了。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壹心拿來了項目,證明了實力,那橙天娛樂是不是也應該做出表示呢?
自己可以賣公司,但不能將它託付到無能之人手中。
「橙天那麼大的公司,拿出幾個好項目應該不難吧?」鄒文懷有些想當然地認為。
如果兩家都證明自己有能力拯救嘉禾,最後自然就是價高者得唄!
「也行!」
李嘉誠大概猜到會是這種結局,忽然笑道:「實不相瞞,當初凌平給我這些文件時說過,你只要看過就一定會改變主意,我初時不信,現在看來,卻是又讓他猜中了。」
鄒文懷眼角一抽,「哦」了一聲,道:「他這麼厲害,莫非是諸葛亮轉世不成?」
「是不是諸葛亮轉世我不知道。」李嘉誠搖了搖頭:「但我知道嘉禾要起死回生,非他不可。」
鄒文懷嗤笑一聲,剛要放兩句狠話,不知想到什麼,心裏微微一凜,沉聲道:「你這話未免說的太早了些!」
李嘉誠搖了搖頭,輕輕一笑,道:「咱們拭目以待吧!」
鄒文懷抿了下唇,最終一言未發。
李嘉誠則心懷大暢,招呼來秘書,買單走人。
……
「咚咚咚……」
「進!」
皮特周和龍丹妮聯袂進入,見到凌平正在挑燈夜戰,頓時奇道:「呦,這麼用功,活久見吶!」
凌平撇撇嘴,將手中的筆一扔,向後一躺,懶洋洋道:「別說了,校長打電話過來,要我今年上台做新生演講,正寫稿子呢!」
「這是好事啊!」龍丹妮笑呵呵道:「要我說,北影出了你這麼個榮譽校友,只是做演講都委屈了,應該載入校史才對!」
「對個毛啊!」
凌平白了她一眼道:「我這一年上不到十節課,考試次次都擦邊的貨,跑上去跟人談好好學習,那不扯淡嗎?」
皮特周打趣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凌平不想鳥他,轉而問道:「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
皮特周和龍丹妮不由對視一眼,你先說我先說?
凌平一指皮特周:「老周,你先講。」
皮特周立刻正襟危坐:「沈南鵬的人找我,說橙天的人已經過去香港那邊了。」
「這麼快?」
凌平眉頭一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皮特周道:「沈南鵬拿着你的項目,跑了國內大半個投資圈,凡是搞影視投資的,基本上都很滿意,也不知道誰走漏了消息,橙天知道咱們要收購嘉禾,也開始動了起來,直接去美國請吳宇森了。」
「吳宇森?」
凌平啞然失笑,這貨拍了《碟中諜2》之後,聲望達到了巔峰,現在正一心一意攻略荷里活呢,橙天想請動他可不容易。
「他們有項目。」
皮特周斟酌道:「暫時沒聽見立項,不過隱隱約約有傳聞,好像是和三國有關。」
噗!
凌平表情管理差點失控,他倒是忘了,大名鼎鼎的《赤壁》好像確實是吳宇森的手筆,結果拍出來國內罵聲一片,但小日本卻出乎意料的喜歡。
皮特周繼續道:「吳克波現在動作很大,一面去香港和嘉禾談,一面去美國和吳宇森談,而他本人最近也頻頻和中影、博納、華誼等各家公司老闆會面,只怕所圖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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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看似感嘆,實則警醒,就是想要凌平早做防備。
哪知凌平聽完之後,只是搖了搖搖頭,嘆道:「你說這老吳也真是的,一點不講究先來後到,為什麼非要和我們搶呢?搞得兩敗俱傷,還不是白白便宜了鄒文懷?」
皮特周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搞錯了,收購嘉禾是人家橙天先提的,咱們才是打劫的那一方!」
「嘖……」
凌平咂咂嘴,他雖然知道《赤壁》是爛片,但架不住鄒文懷看不明白啊,再加上吳宇森的名頭,指不定真會被吳克波唬住,這特麼可就難辦了。
他一時也微覺棘手,道:「我等會兒給李嘉誠打個電話,老小子收了我的禮不幹活,我可是要找他算賬的。」
皮特周點點頭,他本來就是想催一催進度,現在得到準確答覆,自然也安心了。
凌平轉頭又問龍丹妮:「你呢?」
龍丹妮直接道:「沈藤來找我了。」
「他說了什麼?」
龍丹妮有些古怪道:「他說他不想坐以待斃,想讓我們幫忙把開心麻花給收購了,估計一百萬就能搞定。他說他會去和張晨、於凱他們談,只要擺平了這倆,田有量不賣也得賣。」
「他還說願意和公司簽八年長約,只要公司肯捧他,他可以用工資來還這筆錢。」
凌平微怔,不由嘆道:「你看人要是不逼一下,都不知道有多大的潛力呢!」
「你去處理吧,不過錢就不用還了,不差那幾個子,免得叫人寒心。」
龍丹妮點點頭,也不禁感慨:「他能有這一面,倒叫我刮目相看了。」
此時此刻,沈騰算是入了龍丹妮的眼,隨後她又想到了趙麗隱,一時頗為鬧心,冷着臉不悅道:「不過有的人就很叫我失望了。」
「誰啊?」凌平隨口問道。
「趙麗隱啊!」
龍丹妮道:「就那天開心麻花門口的小女孩兒。」
「她怎麼了?」
龍丹妮立刻控訴:「這整整一周過去了,她居然一次都沒有聯繫過我,呵呵,給她機會都抓不住,一看就是個不成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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