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風光 第7章 虐渣
聲、台、形、表作為表演的必修課，最能反映一個演員的基本功。而台詞與表情的融合，在表達情緒上，則擁有着最直接的光影效果。
凌平為了來荷里活，苦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英語，特別對一些演技名家的經典片段，更是時常觀摩。無論韻律、氣口還是節奏，早已經爛熟於心。
叫他徹底變得跟一個外國人一樣，肯定有些困難，但如果純以表演而論，卻是已經能打80分以上。
比如他剛才即興念的台詞，若是單拎出來，可能會讓人覺得過於抽象，雖說句型精彩，情感充沛，卻總給人一種話劇感，俗稱「太裝」。
但只要一配上凌平臉上誇張、暴戾的神情，那句「wele to The flying Dutchman，Jack Sparrow」，突然就湧現出一種神經質般的邪異氣質。再加上他在每個音節里設計的小律動，一個全新的「戴維瓊斯」便出現在眾人眼前，且比比爾·奈伊飾演的更有特色。
那是擁有東方韻味的獨特表演，講究含而不露，引而不發，卻又必須恰到好處，才能給人十足的壓迫。
「oh！天吶，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小丑，Sky，你一定是個忠實的小丑迷，不然絕不會演繹的如此傳神！」
片刻後，反應過來的奧特捂着腦袋，露出滿臉驚訝的表情，然後跟瘋了一樣，拽住他就不撒手，還不忘轉頭嚮導演邀功：「嘿，先生，你看到了吧？不知道他有沒有通過考核？」
「呃，當然……」
戈爾同樣被震驚了一下，不過他在圈子裏資歷極深，牛逼的演員見過無數，除了一開始的驚艷之後，內心很快就恢復平靜。
他主動跟凌平握手，道：「夥計，你讓我感到驚嘆，雖然只是小角色，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用心對待他！」
「感謝你的信任，先生！」
凌平倒是顯得很平靜，只當是給幾天後的面試熱身了。
最驚訝的莫過德普，他從船上跑下來，來到凌平身邊，打量幾眼後，打趣道：「夥計，不要告訴我，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着參演的主意？」
凌平聳聳肩：「只能說緣分太奇妙了吧！」
德普一把摟過凌平，對着飾演「戴維瓊斯」的演員做了個搞怪的表情，大聲道：「比爾，剛才Sky的表演你看了嗎？如果你不是先簽合同的話，這時候恐怕已經失業了！」
比爾很配合地自嘲：「約翰尼，你沒有說錯，只能說上帝保佑了我，讓我保住了工作！」接着，他也走過來跟凌平抱了抱，不吝送出自己的誇讚。
「老兄，你演的很棒，期待你的表演！」
凌平受不了外國人那旺盛到溢出來的熱情，回身也拍了拍他，道：「我會盡力的，朋友！」
只有「伊麗莎白」的飾演者凱拉·奈特莉站在原地不動，但是遠遠看向凌平的眼神，已然多了幾絲玩味。
…………
「你在說什麼？夥計，你腦子進水了嗎？」
幾分鐘後，戈爾以一種看神經病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副導演，忍不住說了一句。
「先生，這只是提一個建議。」奧特忙道：「但我覺得這樣好的表演，如果只能作為一個簡單的龍套出現在電影裏，實在太可惜了！」
戈爾笑了，搖頭道：「奧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世上好的表演太多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機會！」
「所以才更應該爭取，不是嗎？」
見奧特如此的信誓旦旦，戈爾稍感意外，自己這位副導演雖然拍戲的水平一般，但選角的眼光卻十分毒辣。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德普就是由對方推薦上來的。而事實證明，德普確實是飾演傑克船長的不二人選，自己也因此成就了一位影史經典角色。
戈爾導演忍不住轉頭，看向正在角落裏讀劇本的男人。
「……」
好吧，為什麼自己會有點心動呢？
他擰着眉毛，強行拉回理智，轉頭提醒道：「奧特，你說的很對，但他是個亞裔！」
奧特有些失望：「可是先生，亞裔從來都不是不配演戲的理由！」
「我知道！」戈爾嘆了口氣：「但我們首先需要為市場服務，不是嗎？荷里活里，並沒有多少適合亞裔生長的土壤。」
奧特抿了抿嘴，最終選擇了沉默。
凌平並不知道戈爾那邊的爭執，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劇本。
這劇本只有薄薄一頁，角色真的很小，如果在國內，誰敢拿這麼個角色找他，皮特周估計能打出對方的腦漿來。
紙上一共三句台詞，且都不長，非常好記，凌平卻已經看了好一會兒。
只見他時而皺眉，時而舒展，嘴裏還嘀嘀咕咕的，倒不是遇到了什麼難題，而是在單純的揣摩節奏。
凌平這段時間做過大量的外語台詞練習，從他的角度來看，中文與英文，哪怕同樣一句話，在表達方式上，卻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發音要標準，就像中國人說普通話，講究一個字正腔圓，這是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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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便是語感，簡單說，就是怎麼講才能好聽。
比如為什麼一個段子講出來，相聲演員就是比普通人講的有幽默感，能夠逗人發笑？
其實就是語感和節奏的運用，傳遞出了表達着最準確的情緒。
而英文中，語感在重音、停頓與語境上的配合，比中文顯得更加重要。
為什麼外國人多rapper，就是因為他們的節奏感比國人更強。
這些東西，國人屬於天生弱勢，只能通過後期慢慢地訓練與不斷積累，追趕上來。
好在凌平不缺資源，還有個在美國生活過的女朋友做陪練，語感練習已初見成效。
這會兒只多揣摩了下，就已經能把握住台詞中的關竅，開始說的有模有樣了，剩下的則是分析手中的角色。
對於自己的角色，凌平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個普通的炮灰，唯一的作用便是耀武揚威，然後反襯出傑克船長的牛逼。
這極大的限制住了凌平的二次創作，想要演的出彩，就得螺螄殼裏做道場，在不影響整體表演的前提下，於細微處下點功夫。
現在，他終於有點理解星爺《喜劇之王》中尹天仇的心態了，好在他遠比尹天仇幸運，擁有無數常人不曾有的機會。
越有壓力，越是興奮，這是凌平鍛煉演技最常做的負重訓練。
他雙眼微闔，思路運轉極快，不斷在腦海完善着人物設定。
先構建骨骼，再填充血肉……很快，一個遠比劇本上要豐滿真實的龍套，就從腦海中跳了出來。
……
「各機組就位！」
不多時，奧特拿着對講機，提醒大家準備開拍。
所有的主創和群演齊齊就位，凌平也如願登上了「飛翔的荷蘭人號」。
群演們都知道這裏邊換了個華人演員，全都一個勁地朝凌平瞟，特別是那個被換的貨，恨不得用眼神把凌平殺死。
凌平撇撇嘴，無能狂怒之輩，根本影響不到自己。
就在這時，旁邊飾演大副的哥們兒突然出聲，咧開嘴，怪笑道：「小子，別緊張，等下我會溫柔一點！」
凌平瞧了眼對方，聽出對方話里的惡意，只淡淡點了點頭，道：「哦，謝謝。」
人是群居動物，抱團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自己看似只頂了一個人，實則是惹了一個群體，這貨是在示威，想替被頂替的傢伙出氣呢！
凌平往旁邊挪了挪，既然不是啥好人，那就離遠一點吧，反正自己演完就走，又不在劇組裏長混。
「Action！」
隨着副導演一聲提醒，大副立刻一臉誇張地叫道：「看看這是誰？好像是我們的好朋友……傑克船長！」
「哈哈哈……」
旁邊的群演們發出配合的狂笑聲，緊接着，凌平隨之入鏡，沒等開口，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全場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只見他後背微駝，脖子前伸，挺高的個子瞬間矮了下來，而他步伐雖大，偏偏速度不快，雙肩還左右搖晃，就像《巴黎聖母院》裏的敲鐘人卡西莫多，給人一種醜陋又恐怖的詭異感覺。
「噝！」
對面的德普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眼睜睜看凌平走到近前，眼珠子忍不住左右亂晃，臉上莫名透出一股慌張。
「哈哈哈……傑克~船長！」
凌平口中發出一種誇張的笑聲，幾乎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偏偏「傑克船長」四個字卻說的異常清晰。
臥槽！
德普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卡殼了，這並非誇張，而是切實感受到了直面凌平的壓力，就像「小丑」復活在自己眼前，忍不住生出害怕。
只是走了幾步路，念了一句台詞，自己的節奏——碎掉了！
「咔！」
卡爾喊了停，皺着眉頭道：「約翰尼，你怎麼回事？」
「抱歉，我剛才忘詞了！」
德普攤了攤手，並未失態，只是決定接下來不再留手。
「ok，我們再來一遍！」卡爾並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聞言也只點了一句。
「ok！ok！」
德普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凌平的眼神已經變了，心中暗道：「你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傢伙！」
「Action！」
電影再次開拍，又是熟悉的凌平和德普交鋒，德普身上那種滑稽戲謔的表演風格一使出來，瞬間便將凌平營造的恐怖氣氛削弱了一大半。
倆人看似鬥了個半斤八兩，實則是德普略勝一籌，至少凌平還做不到對方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境界，遇到難題仍要思考解法。
這個時候，終於輪到大副出場，原定是他出手制止凌平傷害傑克，二人再因此生出爭執。
那大副入鏡，一把搭在凌平肩膀上，凌平抹回身，臉一轉，忽然換了種姿態。
只見他眯着眼睛，用腥紅的舌頭舔了下嘴唇，配合青灰的膚色，顯得陰森至極。接着發出一道短促而尖銳的笑聲，眼睛猛地睜大，甚至露出了邊緣濃濃的血絲，大聲喝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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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哥們兒被嚇了一跳，還真就放手，結果就聽到卡爾重重的一聲：「咔！」
「嘿，夥計，不要告訴我你也忘記了你的台詞！
「sorry，導演！」大副咽了口唾沫，趕緊道歉。
「重來！」
「Action！」
場記啪地一打板，他立刻收斂情緒，死死盯着眼前這個傢伙。
「鬆手！」
「這是船長的獵物！」
大副竭力保持淡定，終於接上了台詞，心裏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咔！」
「……」
全場默然，只見卡爾氣急敗壞的訓道：「動作呢？你的動作呢？難道你只是一個會說台詞的機器嗎？」
「抱歉，我忘了！」
「重來！」
凌平無語，他都有些困了，好想回去睡覺啊！
但看到劉茜茜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又將情緒忍了下去。
「Action！」
「那是船長的獵物！」
大副說完了念頭，用手上的鐵鈎指向了凌平的腦袋。
一個簡單的鏡頭，居然折騰了這麼久。圍觀的工作人員都覺的不可思議，認為是演員不用心。
只有戈爾透過監視器看的分明，左邊的大副已經淪為凌平的背景板，被那傢伙全程帶着節奏走了。
他抿了抿嘴，不禁有些微微後悔，或許我再多給一些機會，是不是真的能有不同呢？
「哦，誰會忤逆偉大的船長呢？」
凌平挺了挺身子，雙手舉起，做出投降的姿態，身上氣勢全部收斂，臉上露出諂媚的笑。
他就是一個猥瑣的底層水手，誰都不會懷疑！
大副已經生無可戀了，他完全抓不住凌平的節奏，感覺對方能屈能伸，能大能小，一不小心自己就被碾碎。
眼看又要ng，德普也累了，主動入鏡，接過了剩下的戲。
至此，凌平算是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任務！
「咔！」
卡爾喊了聲，道：「nice！」
「呼……」
大家都鬆了口氣，拍的太費勁了，特別是大副，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全部汗濕！
這個可惡的亞洲佬每做一次變化，對自己都是個巨大的考驗，有好幾次差點ng，最後乾脆認慫，一路硬演到底。
原本那些想看凌平笑話的群演，此刻全都詭異的不做聲了，甚至心裏隱隱生出敬畏。
老大都被爆掉了，自己上去大概率也會成為炮灰吧？
凌平卻在劉茜茜崇拜的眼神中，和大副擁抱了下，在他耳邊輕聲道：「謝謝你的手下留情，這次的經歷令我非常愉快！」
大副身子一僵，尷尬的笑容已經凝固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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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虐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