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隆德三年,京,幽王府。
夏,火日炙人,偌大的王府之中,下人們聚集於臥房之外竊竊私語。
「少爺可是醒了…」
「三日前就醒了,只是不知為何醒來後便痴痴地躺在床榻上…」
「莫不是得了失魂症,聽郎中說醒來後胡言亂語了一番,大呼小叫着窩在草里、傳閱、他上早八,皆是聽不懂的怪話…」
「哎,少爺哪都好,就是偏愛這尋花問柳,去了花船為何要入水逃脫,六個姑娘,還當着人家老鴇子的面,還讓人看…」
「誰說不是呢,這種事可以花點錢嘛,花點,哪怕嫖呢,花不了多少錢,哪怕偷偷摸摸呢…」
堂堂王府之中,下人們竟敢如此肆無忌憚的議論主子,着實古怪。
下人口中的「少爺」名為齊燁,被頂號了,幽王府世子的身體,後世資深屌絲的靈魂。
此時臥房內對着銅鏡的齊燁唉聲嘆氣,下意識想要伸手入懷掏出一支煙,又如同剛做完絕育的大橘貓想要舔一下蛋蛋,悵然若失。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穿越,成為了大康朝幽王府世子。
壞消息,世子體驗卡快到期了。
朝代,大康,古代。
身份,幽王府世子,活畜生。
世子是真的世子,就是自己這位世子的名聲頗有爭議,城中百姓提起他,誰不是豎起大拇指然後再吐上一口濃痰誇讚一聲殺千刀的活畜生。
正是因為名聲太差「惡行」累累,導致當今天子與諸臣決定將他這位幽王府世子貶為庶民。
不過也並非朝堂上所有大臣都贊同將他貶為庶民,分為激進派和保守派。
激進派想要將他貶為庶民,保守派則是認為激進派太保守了,不應該貶為庶民,應該直接拿下大獄。
「還不如不穿呢。」
腦海中的信息愈發清晰,齊燁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欲哭無淚。
如今是大康朝隆德三年,傳聞當今天子因年老體弱似有禪讓之意,接班人乃是東宮太子康驍,也正是這位太子殿下在半個月前上書彈劾於他。
彈劾的摺子一念出來,不能說是一呼百應吧,只能說是全體臣子雙手雙腳贊成。
作為當事人,齊燁都想贊成,畢竟自己太狗了。
作為當事狗,頂着個世子頭銜的齊燁被人們稱之為康京之恥。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天潢貴胄,就算作惡也是奔着「嚴刑酷律」去觸犯的。
結果這傢伙明明有闖禍被誅殺九族的身份,乾的偏偏是觸犯治安管理條例的破事,專逮着小老百姓欺負,這就相當於墨西哥大毒梟天天啥也不干,整天研究怎麼吃烤麵筋不給錢一樣,毫無逼格。
睡覺睡到自然醒,日上三竿,有點閒錢就去花船青樓,日到三竿,還總不給錢,主打的就是個白嫖。
好歹是世子,就算睡也是睡迪士尼的公主,結果整天睡的是KTV的公主,掉價掉的是一點底線都沒剩。
帶着狗腿子去百姓聚集的北市晃蕩,出入賭檔,輸了就掀桌子罵人家出老千,結果出老千的還是他自己。
出老千都沒贏的貨,可想而知是個什麼智商。
還有他這個世子身份,實際上是並非真正的天潢貴胄龍子龍孫,主要是靠他爹。
老爹齊懷武當年靠着從龍之功混了個異姓王,之後為大康朝鎮守西關百戰沙場,這異姓王就成了與國同休,不用逐代遞減爵位。
浪蕩世子當的好好的,素未謀面的當朝太子突然蹦躂出來彈劾他,搞的現在連世子身份都保不住了。
齊燁輕輕捶打着自己的腦袋,嘆息連連。
「少爺。」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穿着短打扮的漢子將腦袋伸了進來。
漢子名叫劉旺,幽王府護衛統領,曾經的西關老卒,三十出頭,長的有點像是做了全身脫毛的孫行者,滿面堆笑。
「太子少師府大小姐的車馬到了,您若是身子骨將養好了,應是出府迎客。」
「太子少師府大小姐?」
雖說已經穿越了三日,齊燁的記憶還是有些混亂,一時沒對上號。
「少爺您怎地忘了,想要保住您這世子之位,這滿京中也只有太子少師府季伯常季老大人能說上話了。」
「想起來了。」
齊燁一拍大腿,雙眼放光。
他之所以無法接受穿越的事實,正是因這世子體驗卡馬上到期了,若是能保的住這世子之位,豈不是直接走到了人生巔峰。
「好,為本少爺更衣。」
齊燁站起身,露出了自以為邪魅狷狂實際上傻的冒泡的笑容。
見到齊燁的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劉旺如釋重負:「季府大小姐親來,應是想開了,您如今也想通了,那這婚事就錯不了。」
說到這裏,劉旺壓低了聲音:「少爺也莫要憂心,無非是倒插門罷了,只要保住了咱們王府,至於那季家小姐,日後再說就是。」
「說的沒錯,只要能保住世子的身份,別說倒插門,就是正插窗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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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銅鏡中的「自己」,齊燁的目光變的無比堅毅。
懷念過去,何嘗不是在記憶的長河之中刻舟求劍,更何況上一世並沒有任何值得他追憶之處,親情、友情、愛情,統統沒有。
這一刻開始,齊燁徹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以及嶄新的操蛋人生。
再次看向銅鏡中模糊的輪廓,齊燁一時有些失神,喃喃自語着。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能白白在世上走一遭,既然老天爺又給了我一次機會,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郁久居胯下!」
齊燁的心頭突然火熱了起來:「男兒在世,當建功立業!」
點頭哈腰的劉旺一頭霧水:「少爺您剛剛說…說要建功立業?」
「沒錯。」猛地一揮拳頭,齊燁點了點頭:「人要是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分別,我要先立個小目標。」
「您說的有道理,只是…只是建功立業需入朝為官,當官就要科考,科考要熟讀四書五經,四書五經…府里以前倒是有,都讓您擦腚了。」
劉旺小心翼翼看了眼齊燁的臉色:「要不您換個志向?」
「譬如呢?」
「您先想個法子把拖欠下人的工錢發了吧。」
齊燁下意識問道:「欠多久沒發工錢了?」
劉旺豎起一根手指。
齊燁:「一個月啊。」
劉旺搖了搖頭。
齊燁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年沒發?!」
劉旺:「一次都未發。」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良久,齊燁嘆了口氣:「出府迎客,吃軟飯就吃軟飯吧,先保住世子的身份再說。」
說到這裏,齊燁咬了咬牙:「不過要軟飯硬吃。」
軟飯硬吃,這是齊燁最後的堅持,或者說是唯一的倔強。
「軟飯硬吃?」劉旺雙眼一亮:「少爺說的對,只要硬了,就能把這軟飯給吃了。」
齊燁沒吭聲,眼神有些渙散,滿心疑竇。
自己老爹在西關手握重兵,又是異姓王,太子要將自己貶為庶民,而且還獲得了皇帝的首肯與支持,這事根本不符合常理,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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