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大祭司素宴行搖了搖頭,遺憾地說:「具體原理,我確實不清楚。」
「但這個豐收羊角,是從我們北宸帝國最偉大的開國大帝那裏傳下來的。」
「他特別留下旨意,說是只有能夠將這個豐收羊角雕塑還原的血脈,才是皇族正統血脈,有繼承人資格。」
夏初見不怎麼信服地「哦」了一聲,說:「那除此以外,您還做基因檢測嗎?」
她只信科學。
素宴行微笑說:「當然。」
「剛才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能夠還原豐收羊角的血脈,才進一步進行基因檢測。」
夏初見放心了。
反正前面這個太怪裏怪氣了,但只要後面還進行基因檢測,前面這個,就當是一種薩滿跳大神的儀式感吧。
夏初見想的很開。
其實不止是她,這個會議室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看見皇室是怎麼驗證血脈的。
夏初見的疑問,也是他們的疑問。
但是他們自持身份,不會問出來罷了。
現在有夏初見打頭陣給他們解惑,他們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也覺得基因檢測更靠譜……
素宴行笑着看了他們一眼,又從手提箱裏拿出一個微型基因檢測儀,說:「這是帝國最傑出的基因工作室,專門為皇室製造的基因檢測儀。」
「不對外出售。」
「用這個基因檢測儀,三秒鐘就能檢測是不是有親子關係。」
說着,他把那注射器里的血液,滴入到這基因檢測儀里。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結果出來了。
素宴行說:「檢驗結果證明,這位女子,跟皇帝澹臺宏遠陛下,有直系親子關係。」
這話一說,會議室里的人都看向了夏初見。
因為他們都聽說了,是這個夏初見,說皇太女不是真的皇太女,而是假的!
現在看來,她也就是為了脫罪,才這麼說吧?!
元老院下院的康議長已經冷笑說:「這麼看來,這位無辜的死者,的的確確就是我們的皇太女殿下!」
「平民殺害皇太女,是什麼樣的罪名,不用我多說了吧?!」
「對這種罪大惡極的行為,我們元老院提議,啟動古老法案,作案者不僅要罪當凌遲,還要誅滅九族,以儆效尤!」
夏初見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您急啥,還沒測完呢。」
康議長被她一噎,惱羞成怒說:「怎麼還沒測完?!」
「你問問大祭司,到底測完沒有?!」
大祭司素宴行倒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地看着夏初見,說:「夏女士,這個測試,在我這裏,就算是完成了。」
夏初見平靜地說:「是嗎?所以每一年,您就是這樣為皇族做的測試?」
素宴行笑着點頭說:「正是。當然,如果皇室成員有特殊要求,我也可以幫他們做額外測試。」
夏初見點了點頭,說:「那如果我要求您給澹臺靜,再做一個跟皇后的親子鑑定呢?」
素宴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他直視着夏初見,說:「這是夏女士的要求,還是皇后的要求。」
夏初見立即看向皇后。
皇后依然是那種溫柔的嗓音,似乎帶着幾分歉意,低聲說:「……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大祭司大人,再幫忙測一下呢?」
康議長看得迷糊,忙說:「怎麼回事?」
「跟陛下的親子鑑定還不夠嗎?!」
「陛下只有一個妻子,皇太女肯定是皇后的親生女兒啊!」
夏初見懶得看他,只是看向素宴行,說:「大祭司,您說了,只要皇室成員有特殊要求,您也可以幫他們做額外測試。」
現在皇后親自開口了,素宴行也沒有拒絕的機會了。
他點點頭,拿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對皇后說:「皇后,冒犯了。」
皇后伸出手,優雅地說:「請。」
素宴行在皇后手指上扎了一針,然後把血液滴到基因檢測儀里,接着跟澹臺靜剛才的基因檢測結果進行對比。
三秒鐘後,他神情平靜地說:「澹臺靜,跟皇后並沒有親子關係。」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素宴行手裏的測試結果上。
就連權九嶷悄悄醒過來,他們都不知曉。
權九嶷早就醒了,但不知道狀況,所以裝睡裝了一會兒,這時聽見了皇后和澹臺靜的基因檢測結果,頓時萬念俱灰。
她的眼淚簌簌往下掉,一股悲慟緩緩來遲,卻更加撕心裂肺,傷筋動骨痛不可仰。
這麼多年,她對皇帝早就沒有當年的愛意。
但是她愛自己的女兒,這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寶貴的珍寶,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留念。
她早就發誓,她一定要給她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不管她要什麼,她都要幫她得到!
哪怕是皇位,她也要想辦法給她!
可她在皇帝身邊不求名份地過了這麼多年,卻連這最後一點秘密都守不住……
這也是她女兒最後的臉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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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死了,難道還不能以皇太女的身份下葬嗎?!
權九嶷睜開眼睛,求援的目光看向權與訓。
權與訓臉上依然帶着那股面具式的「權與訓的微笑」。
察覺到權九嶷的目光,權與訓伸出手指抵在唇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神情似笑非笑,一向溫朗清爽的面容上,居然有股不容抗拒的威嚴和警告。
權九嶷:「……」。
會議室里安靜的掉針可聞。
還是康議長打破寧靜,不解地問:「……雖然澹臺靜不是皇后之女,但確實是皇帝陛下的公主。」
「所以夏初見,你為什麼還要負隅頑抗?」
「你就是殺了皇太女,證據確鑿!不要繼續狡辯了!」
夏初見在星網上見過這人,知道他是元老院下院的康議長。
她不客氣地直接懟回去:「康議長,您是法律的制定者,怎麼能忘了您的立身之本啊?!」
「根據帝國憲法,非婚生子女,沒有繼承權。這一條,同樣適用於皇室,是君主立憲的基本法則之一。」
「現在證明澹臺靜不是皇后之女,哪怕她是……皇帝的血脈,也只能證明她是……皇帝的私生女,並不是婚生女。」
「所以,她沒有繼承權。」
「她既然沒有繼承權,您就不能說她是皇太女,當然也不能以我殺死皇太女為理由,給我定下十惡不赦的大罪。」
「相反,有人用私生女混淆皇室血脈,這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罪當凌遲,誅滅九族!」
「……康議長,您說,對不對呢?」
她說完這句話,會議室里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權君泰和權與訓。
畢竟大家現在都猜到了,皇太女澹臺靜,到底是誰生的……
只有康議長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火辣辣的,羞愧不已。
他還是元老院下院的議長呢!
元老院是什麼?!
元老院是制定法律的機構!
可是他卻忘了這非常重要的一條憲法條目!
康議長惱羞成怒,正要呵斥夏初見,就聽皇后溫柔的嗓音響起來。
「夏初見同學說得對。」
「這個澹臺靜,確實不是本宮的親生女兒,當然不能是皇位繼承人。」
「對了,她不能姓澹臺,本宮會通知宗室,將她從皇室族譜里剔除出去。」
「至於是誰企圖用私生女混淆皇室血脈,還要各位大人好好查一查,還本宮一個公道!」
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澹臺靜的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身份,給剝奪了。
皇后抬眸,目光從淡然的內閣總令權君泰,和元老院首席法律顧問權與訓面上掃過。
這倆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皇后有些驚訝。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收回視線,看向會議室里的所有人,淡淡地說:「今年各位大人都是見證人,你們同意本宮的提議嗎?」
會議室里的人面面相覷,最後都看向了內閣總令權君泰,還有元老院上院的利議長。
這倆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權君泰直接說:「這是皇室內務,我們內閣無權置喙。」
利議長也說:「這是皇室的內部事務,理應在大祭司的監督之下,由皇室和宗室共同決定。」
皇后說:「那這見證書,你們可以簽字吧?」
利議長點點頭:「這是肯定的。」
「我們親眼所見,所有的程序都是合法合理合情。」
說着,他首先在見證書上簽了字。
皇后也是利氏族人,毋庸置疑,利議長當然是站在皇后這邊的。
然後會議室里別的人也都一一簽字。
皇后很慎重地把這些見證書小心翼翼的收起來,抱在懷裏。
她看向夏初見,認真說:「謝謝你,夏初見,你真是幫了本宮一個大忙。」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來本宮身邊,做一名一級女官。」
皇后身邊的女官,分為七級。
七級是最低級,一級是最高級。
這是一上來就許給了皇后身邊最高的位置。
對於北宸帝國的所有貴族女性來說,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
只要在皇后身邊有個一級女官的職位,以後一輩子哪怕嫁入夫家,也是沒有人敢小覷她。
夏初見卻覺得初次見面,皇后未免對她好得過份了。
她一向對別人這種無緣無故的好心,抱着嚴重的戒心和懷疑態度。
因此她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說:「能幫到皇后,是我的榮幸。」
她微微躬身,不提願意不願意做皇后身邊一級女官的事。
當然,大家都知道,不提,就是不願意了。
皇后似乎也沒有料到會有人拒絕她這個提議。
她看了她一會兒,目光更加溫柔,喃喃地說:「也不知道,我的女兒,在哪裏……」
「如果她能健康長大,應該跟你一個年紀,都是十九歲,花兒一樣的年紀……」
夏初見客氣地說:「皇后的女兒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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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眼圈一紅,似乎要哭了。
她哽咽地說:「承你吉言,希望我那苦命的女兒,無病無災,活到耄耋……」
然後,她一手推開會議室的門,揚長而去。
皇后走了之後,會議室的門,又關了起來。
權九嶷悄沒聲息地從牆角的雙人沙發上起身,來到澹臺靜的屍體旁,喃喃地說:「皇后不讓她姓澹臺,她可以跟着我姓,姓權……」
她這麼說,幾乎是在明示,澹臺靜,是她和皇帝的女兒。
會議室的人,目光又落在內閣總令權君泰身上。
權君泰卻面無表情,只是看了權與訓一眼。
權與訓嘆了口氣,說:「大祭司大人,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
素宴行點了點頭:「首席大人請說。」
權與訓說:「能不能幫我姑姑,和這位姑娘,也做一做基因親子鑑定?」
權九嶷猛地回頭看着權與訓,眼裏的神情更加驚疑不定:「阿訓,你這是什麼意思?!」
權與訓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素宴行,說:「能不能幫個忙?」
素宴行看了他一會兒,點頭,說:「……可。」
然後他對權九嶷說:「九嶷夫人,得罪了。」
接着拿出另一根嶄新的銀針,在權九嶷的手指上扎了一下,取出幾滴血,滴到自己的基因檢測儀里。
權九嶷慌亂地看看權君泰,又看看權與訓,想從他們的神情里看出一絲端倪。
可這倆面容平靜,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變過。
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撼動他們的心神。
權九嶷又看向素宴行。
這三秒鐘,對權九嶷來說,像是過去了千年萬載,又像只過去了一瞬間。
當素宴行把檢測結果說出來,她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素宴行說:「很遺憾,這位姑娘,跟九嶷夫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權九嶷一顆心越跳越快,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她整個人搖搖晃晃,腦子裏一片混亂,眼前霧氣升騰,都快看不清面前的一切了。
沒多久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叫聲痛楚至極,暈倒在地上。
權與訓把她扶起來,對權君泰說:「父親,您送姑姑回去吧。」
權君泰點點頭:「這裏的事,就交給你了。」
權與訓答應下來:「您放心。」
權君泰抱着權九嶷離開。
會議室里剩下的人,都是面面相覷,比剛才還要雲裏霧裏。
夏初見目瞪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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