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這群一臉不善的軍漢,掌柜頓感大事不妙,不等他動作,就被周顯一把抓住後頸,從櫃枱里拖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既是你指使,那就砍你的手作賠吧。」左丘喝道。
幾個兵丁一擁而上,將之死死按住,同時拽住他的右手。
「啊……」掌柜想要求饒,卻說不出話來。因為已經嚇破膽,下身屎尿橫飛,屋內瞬間瀰漫着一股惡臭,熏得眾人捂住了鼻子。
方選見狀,心道這傢伙也太慫了。他本想多玩一會,奈何對方實在不經嚇,這才上一點強度,就已經尿了褲子。如果繼續下去,恐怕會弄出人命來。
於是開口阻止:「住手!」
眾人停下動作,卻見掌柜已徹底癱軟,眼淚、鼻涕、口水橫流。
方選拿起青銅鼎,蹲在他面前道:「莫說我欺負你,這一千兩是你開的價,我可一錢銀子的價也未還,這一千兩歸你,這鼎歸我了,合理否?」
掌柜連連點頭。
「如此最好。」方選抱着青銅鼎,領着眾人出門。
左丘也下令收隊,帶着兵丁一同離開。
才出文苑閣大門,周顯就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左丘:「左將軍辛苦了,拿去請哥幾個吃酒。」
「哎,不必!」左丘急忙推辭,「替先生辦事,那是我的榮幸。」
周顯堅持要給,左丘堅持拒絕,二人來回推阻幾次,左丘才壓低聲音說道,「前次之事,全靠先生提攜,我已收了二百兩,如今怎好再收周大哥的銀子。」
他說的二百兩,是宋廉從自己的兩千兩里分給他的。雖說只分走了宋廉一成,但對於一個低級軍官來說,也已經是天文數字。且宋廉告知這錢是方選吩咐給他的,所以令其心中無比感激。
「卻不是給你的。」周顯說道,「只是請弟兄們吃酒。」
說着將銀子塞到身後兵丁手裏。
左丘見狀,也就不再推辭。隨後湊到方選耳邊問:「宋將軍差我來問,先生可要去審一審那賀蘭單于?」
「喲,差點把他給忘了。」方選暗道,難怪左丘來的這麼快,原來是專程來找自己的,於是說道,「審啊,必須審!」
說着就讓左丘在前領路,一眾人去往營牢。
這是專門關押俘虜的牢房,就在軍營邊上,離寄奴院不遠。通常被俘獲的敵軍,會在營牢先行審訊甄別,然後再視情況推出斬首或者送去寄奴院。
和寄奴院的民房不同,這裏是專門建造的房子,夯土的牆上,窗戶只有巴掌大小。進入門內後,就覺光線陰暗,仿佛時間來到夜間。
左丘領着幾人,通過層層關卡,來到一間牢房前。就見賀蘭單于帶着腳鐐,被綁在木樁上。一個兵丁手持鞭子,正賣力地抽着。
見左丘出現,兵丁停止動作,行了一個禮後讓到一旁。
方選走近查看,發現賀蘭單于奄奄一息,全身血肉模糊,顯然已經被折磨了許久。
「喂!」方選喊了一聲。
賀蘭單于毫無反應。不等方選再喊,一盆冷水潑了過來,將賀蘭單于淋成了落湯雞。
他緩緩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地看了方選一眼,隨後重新低下了頭。
「去找個大夫來。」方選道。
左丘猶豫了片刻,說道:「這種人,何必給他浪費湯藥。」
「此言差矣。」方選搖搖頭,「倘若他就此死了,還如何審問。再者而言,讓他死太便宜他了,應該讓他活着,慢慢收拾他。」
左右點頭,隨即朝身後的屬下吩咐一聲,後者急忙離去。
「解開。」方選又指了指賀蘭單于。
左丘一抬手,旁邊持鞭的兵丁走過來,解開了繩索,賀蘭單于立即癱軟在地。
方選走過去,伸手拍拍賀蘭單于的臉,同時詢問持鞭的兵丁:「可有招供?」
兵丁搖頭。
此時賀蘭單于睜開了雙眼,看見是方選,他張開嘴,嘀嘀咕咕地重複起一句話來。
「他說的什麼?」方選聽不懂氐語,於是看向周圍。
結果發現,周圍人全都搖頭。
「翻譯官呢?」方選皺眉問道。
眾人繼續搖頭,左丘急忙說道:「這就差人去請。」
「好啊,合着你們光刑訊不逼供是吧?」方選頓時一頭黑線,腦補出一個畫面,賀蘭單于哭着大喊着:「讓我招,你們倒是問啊!」
眾人看出方選面色不善,於是都沒有說話,持鞭的兵丁小心地將鞭子藏到了身後。
此時賀蘭單看見了方選手裏的青銅鼎,眼神隨之一變,口中開始說出另一句話,同時艱難地抬起手,想要抓向青銅鼎。
「這可不能給你,這可是我一千兩銀子買的。」方選將青銅鼎收在懷裏,朝後退了一步。
隨即想到了什麼,轉頭朝左丘吩咐了幾句,後者聞言,立即差人離開。
不多時,大夫和翻譯先後來到。
方選讓大夫先給賀蘭單于治療,清理完傷口,將其腿上箭傷止血。包紮完畢後,又讓人弄來一碗米湯,親自端到賀蘭單于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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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單于急忙幾口喝下,隨後氣色漸漸轉好。
方選示意翻譯官過來翻譯,然後開始問話。可惜翻譯也並不精通氐語,只是勉強能懂,雙方連說帶比劃,也好歹是完成了正常溝通。
「你認得這個東西?」方選指了指手裏的青銅鼎。
賀蘭單于瘋狂點頭,同時伸手想要觸摸,卻見方選將之收到了身後,於是說道:「把它給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這有什麼用?」方選問。
賀蘭單于卻搖頭。
「不告訴我是吧,好。」方選對着翻譯說道,「告訴他,我現在就把這個鼎拿去熔了,誰也別想要。」
翻譯急忙傳話,賀蘭單于聞言,虎軀一震,強撐着撲向方選,卻在離他一步遠時被鎖鏈死死扯住,再也動彈不得。
「拿去鐵匠鋪。」方選將青銅鼎丟給周顯。
後者會意,接過來作勢要走。
「我說!我說!」賀蘭單于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娓娓講述。
在北方草原上,有氐人和匈人兩個民族,共計數十個大小部落,賀蘭部規模中等,但由於位置靠南,所以最常來大西國打草谷。
而草原上最大的部落,是位於東北方向的蚩蘭部落。最初蚩蘭部的地盤人馬極少,卻在兩代人的時間內突然變得兵強馬壯,最終一統草原,部落首領也被尊為大可汗。
每年蚩蘭可汗都要組織會盟,主要是十多個大中型部落參加。會盟通常要宴飲三日,某次蚩蘭可汗喝得興起,帶着眾人進了他的內宮,觀賞供在高台上的一個青銅鼎。
借着酒勁,蚩蘭可汗告訴眾人,蚩蘭部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有此鼎。傳言同樣的青銅鼎共有九個,得到一個便能一統草原,倘若得到九個,就能統一整個大陸。
對於蚩蘭部的強大,賀蘭單于羨慕不已,對於蚩蘭可汗所說,他也是深信不疑,所以每次南下,都讓手下人加倍留意,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個是在黃土城。
翻譯官一一傳達,最後湊在方選耳邊說了句:「民間確實有過得禹王鼎可封侯的傳言,不過從未有人實現過。」
「就這?」方選聽完,頓覺無趣。
本以為這鼎上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結果聽賀蘭單于囉嗦半天,卻是聽了個寂寞。
這不就是大禹鑄的九鼎嘛,象徵意義大於實際用處。換到二十一世紀,它高低得是個國寶,但在這個時候,只能是塊廢銅。而且手頭這個肯定是仿品,如果是真貨,怎麼可能只有這麼點大。
「把它給我!」賀蘭單于伸出雙手,「不論你要什麼,我都可以拿來換!」
「你還是先擔心自己的小命吧。」方選揶揄道。
以他對黃土城守軍的了解,他們接下來只會慢慢折磨賀蘭單于,絕不會輕易讓他死掉,更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我什麼都可以給你。」賀蘭單于卻依舊死死盯着青銅鼎。
方選見狀,靈機一動,拿着青銅鼎來到他面前,然後說道:「這樣吧,咱們做個約定。」
「什麼約定?」賀蘭單于一臉興奮,全然不顧自己渾身是傷,竟有再次起身的念頭。
「我需要知道關於草原上的一切。」方選說道,「無論天文、地理、民族、文化,各部落之間的關係,它們的人口數量,地盤大小,我都想知道。」
「我告訴你,你能給我嗎?」賀蘭單于朝着青銅鼎伸手。
「當然,不過……」方說道,「得是在你說了一切,在我求證為真後。如果發現有一句假話,我就把這銅疙瘩拿去熔了,做成銅錢使。」
「不會,絕無虛言!」賀蘭單于忙道,隨後又問,「你這人,太過狡猾,我如何能知道你不會騙我?」
方選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我會不會騙你。但你沒得選,你信我,我可能會把它給你,但你不信我,它肯定會變成銅錢。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說着就起身,從周顯手裏接過青銅鼎,拿到牢房正中的位置放下。這是他精挑細選的距離,剛好在賀蘭單于面前,卻又僅僅差之毫厘,讓他無法觸碰。
賀蘭單于艱難起身,伸手許多次,卻始終無法夠到,最終放棄嘗試,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
「哎,就要這個效果。」方選一樂,衝着左丘吩咐一番,隨後領着周顯幾人出門。
「這銅疙瘩真有如此神奇?」周顯問。
「上面的文字可能有價值。」方選回,「這鼎本身估計沒什麼用處。」
說着就朝來的路走去,不多時回到了文苑閣,就見掌柜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店鋪也已打掃乾淨。
這個時代還沒有閉襠褲,男性都是一件罩袍,外加一條腰帶的裝束,不同階級的人穿着略有不同,但總體形制類似。
不過這種裝扮,倒也方便了清理,此時掌柜身上已經沒有臭味,一副精神煥發之狀。見方選等人去而復返,他先是面色一沉,隨後掛上一副苦笑臉,走出櫃枱迎接。
「小的有眼無珠,今日不知是大人,還望恕罪。」掌柜的一面說着,納頭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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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起來。」方選抬腿踹了一腳,「最討厭跪來跪去的,起來說話。」
掌柜立即起身,卻聽方選問道,「我來是要問你,那禹王鼎哪裏來的?」
掌柜囁嚅着,沒有回答。卻被周顯抬腿又踹了一下:「問你話呢!」
「小的不敢。」掌柜立即轉身進入櫃枱,將那個布包取出,「這是一千兩,如數奉還,還望大人寬恕則個。」
方選卻擺擺手:「我花錢買東西,給出去的錢哪有退回來的道理。我不過是想知曉,這鼎的來路。」
掌柜聞言,面色緩和,將面前的銀兩收起,才猶豫道:「我說實話,大人切勿發怒。」
「你只要照實說,將你知曉的都告知與我,我自不發怒。」方選道,「倘若有半句虛言……哼!」
「我說,我說!」掌柜的連連點頭,當即說明青銅鼎的來歷。
原來所謂的禹王鼎,歷史上確實有九個,但三百年來已未有人見過,坊間傳言,九鼎早就被各諸侯國熔成了銅器。
而此次這個,乃是文苑閣近期才收到的。
之前大量難民入城,都是衣食無着,有人就拿着這個鼎來變賣,掌柜只當是個仿品,所以用了很低的價格收入,隨意放在了博古架上。
聽到對方沒有明說收購價格,方選就知道,這一把自己虧大了。又想到險些被這個黑店碰瓷訛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想到親口承諾不會計較,所以強忍怒氣,說道:「你可還記得賣鼎之人長相?身在何處?」
「記得,是個忠厚長者,鬚髮皆白,頗有仙風。」掌柜忙回,「不過他說要去東皇國探親,換了銀兩就出城去了。」
方選聞言,知道已經問不出什麼來,於是不再糾纏,轉頭離開了文苑閣。
「這黑店,我去拆了它!」周顯在一旁怒道,「這一千兩賣我們,怕是才十兩銀子收的。」
「倒也不必。」方選擺擺手,在他看來,買古董打眼,那得自己認。
「現在去哪?」周顯問。同時看向了下午來時的路,朝着方選直使眼色。
「辦正事!」方選沒好氣道,「先換身行頭,免得再被狗眼看人低。」
說着朝前走,找了家成衣店,二人隨意挑了幾身衣服買下。
眼見天色將要暗下,周顯也自知來不及去賭坊和妓館了,只好悻悻地跟着方選往回走。
眼見即將回到客棧,方選才想起,還沒買晚宴的賀禮,再去挑選怕是已經來不及,於是一溜煙回了營牢。
賀蘭單于依舊在嘗試,見方選出現,如遇救星。卻聽方選問了一句,隨後翻譯官轉述道:「考慮得如何?」
賀蘭單于點頭,表示可以接受他的提議。
兵丁當即領着一個文士進來,連同翻譯官一起,開始問話。方選則拿起青銅鼎,轉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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