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村的留守婦女 第208章 死裡逃生

    連着下了幾天，天是下累了，歇了一會，好像又緩過勁來，大家剛吃完晚飯，外面是一道道閃電在空中狂舞，如金蛇一般在烏雲中穿梭，接着是幾聲響雷，震得的桌上的碗都跳了起來。

    四樓有很多小孩，有的小孩怕雷，被嚇得哭起來，孩子就是這樣，一個哭了，見爸媽沒在身邊，接着都哭起來，小的先哭，大的接着哭，戴夢媱是哄好這個，去哄那個，那個不哭了，這個又哭了，戴夢媱算起來也還是個孩子，最後實在沒辦法，自己也坐在角落裏哭，戴夢媱一哭，孩子反爾不哭了，全圍了過來，緊緊的擁在一起。

    戴夢媱知道，這些孩子的爸媽都在大堤上，這些天他們都顧不得回來看孩子一眼！

    雨已經下了十多天，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即使停下來，也最多是半天的時間，接着就是更猛烈的從天上向下倒水！

    王明舉書記到八點鐘才下來吃飯，副縣長周峰和縣裏來的人，見雨暫時停下來，就回了鎮政府招待所，王明舉一身疲憊的坐着，水從他坐的櫈子下向下流，他聲音沙啞，他感到頭疼，以為是累的，也沒管他，點燃一支煙，狠命的抽了一口，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明月正和廚師安排明天的伙食，廚師說：「疏菜不成問題，到各家地里拔就好了，豬肉也有，要命的是液化氣要用完了，估計明天就得要去充，因為下雨，沖液化氣的工人不願來！」

    王明舉剛好聽到，他招招手讓明月過去，讓明月撥通送液化氣的工人的電話，王明舉接過電話，那頭傳來了送液化氣工人的聲音：「蕭明月，你煩不煩啊，這天讓我怎麼去為你們充氣！」

    王明舉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是鎮黨委書記王明舉，你告訴你們站長，明天早上如果不能把液化氣送到，自有人找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工人一聽，也不知真假，就去找站長，站長一聽，連忙說道：「你為什要拒絕送氣過去，現在副縣長和王書記都在那邊，你要害死我了，明天早上，提前準備好，提前送過去！」

    明月接過電話，她發現王明舉書記臉色通紅，接電話手相碰的一剎那間，她感覺到王書記手滾燙滾燙的，她不由的伸出手試了王書記的額頭，王明舉躲了過去，明月頓時感覺不好意思，她是下意識的動作，也沒想那麼多，她跑回宿舍，拿來了體溫計。

    她紅着臉，把體溫計遞給了王明舉，過了一會，一看體溫計，高燒三十九度，賀強和張體忠也在邊上，在這種情況下，對明月剛才的舉動也沒心思多想。見王書記體溫這麼高，他們上午就感覺王明舉有點不大對勁，沒想到他發着高燒，可見他是硬生生的堅持了一天，就馬上對王明舉說：「王書記，你在這休息一下，我們倆上去盯着！你放心好了。」

    王明舉感激的看着兩位同事，說道：「嗯，我是要休息一會，你們倆上去盯着，有事立馬叫我！」

    明月把王書記安排在楊久紅來時住的房間，王明舉帶了換洗的衣服，衝過熱水澡，換上睡衣，他疲憊的躺在床上，他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可是剛一閉眼，腦子裏就會浮現出桃花山水庫那連天的大水，白汪汪的一片，隨時可能沖開水庫大堤撲向山腳下的千家萬戶。

    明月找來了退燒藥，給王明舉服下，又倒了一杯水，放在王明舉的床頭，王明舉一把抓住明月的小手，看着明月，用沙啞的聲音對明月說：「明月，謝謝你！」明月臉紅心跳的讓王明舉抓住自己的手，都忘了抽回，過了一會才說：「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王明舉嗯了一聲，在藥力的作用下，沉沉的睡去！

    明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王明舉書記換下來的衣服放進了洗衣機！

    他整理一下志生帶回來的包，準備找一身衣服讓志生回來及時換上，她的手摸到一個硬硬滑滑的小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個精美的千手觀音，明月就是一愣，她好像見過這東西，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的，一看也是女孩子常佩帶的，上面還留着香味，常言道人養玉十年，玉養人一生。這玉一看也是佩戴了很久，明月把玉放進了口袋，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

    顧盼梅把保佑平安的千手觀音扔給了志生，志生順手就塞進了包里，這塊玉是她十歲生日時母親顧君宇到山上求的，她帶了十幾年，今天她下意識的取下玉扔給志生，讓這塊玉保佑志生平安！

    蕭明月穿上雨衣。又衝進雨里，他要和志生在一起，共同守護着家園！

    明月找到志生，沒說什麼，就把手中的玉給志生帶上，志生看到玉就是一愣，就解釋道：「這是顧盼梅送我的，她說這個能保佑我們桃花山平安渡過這次洪災，我就收下來了。」明月這才想起，在顧盼梅身上見過這塊玉！但她還是有些不高興，一個女孩子，把自己隨身佩戴的東西送給一個男人，這說明了什麼？

    明月問，洪水過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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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生說：「我回去立馬還給她！」明月才有幾分欣慰！

    夫妻倆在黑暗中，手牽着手，志生站在明月的側面，擋住肆虐的風雨，明月靠在志生的身上，雖然風雨這麼大，但她卻感到安心安全，心中充滿幸福，她們就這樣靠着，明月略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她好想歇一會，靠在老公的身上，無憂無慮的歇一會，這些天，她實在是太累了！

    手電筒的亮光不時的掃在河堤上，又射向天空，一瞬間又被雨漫吞噬！夫妻搭檔，一個人巡查十幾米，主要是看大堤有沒有滲水，如果有滲水，很容易發生管涌，如果不及時堵住，那滲水的洞將越來越大，幾乎所有的大堤決堤都是由管涌開始，及時發現，及時堵住非常重要！

    雨還在不停的下，桃花水庫的水位已經超過警戒線很多，王明舉高燒不退，夜裏明月回來，又通知了村衛生室的醫生給王書記掛了水，到第二天，王書記的高燒才退下，但還是感覺渾身無力！他還是堅持着，穿上雨衣，和明月一起上了大堤，一路上，由於王明舉書記剛退燒，腿上沒勁，他摔倒了幾次，明月一次一次的把他扶起！

    白天由女人巡查，男人都回去休息，志生回到家裏，飯也沒吃一口，脫了衣服，就上床睡了，喬玉英心疼兒子，打了兩個水煮蛋，加上紅糖，送到兒子面前，志生困得連眼都睜不開，勉強吃了幾口，他出去幾年，已經很久沒經歷過這樣的苦了！

    王明舉和副縣長周峰站在桃花水庫大堤上，望着水庫里的白浪滔天的大水，桃花河如一條白帶，河水奔騰着向下游涌去！

    邊上的氣象局長說：「據省局發來的消息，這次降雨過程將在兩天後結束！但今天晚上到明天，還有大到暴雨！」

    王明舉說：「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他看看腳下巍然不動的大堤，看看桃花河兩岸的男男女女，他堅信，勝利一定屬於桃花山人民。

    周峰說，如果桃花水庫超過警戒線太多，第五個泄洪孔就開一半，你看如何？

    水利局長馬上反對，說不能放半孔，那樣對大堤產生的破壞力將會成倍的增加，就如槓桿一樣！有時候專家的話還是要聽的！周峰看了一眼水利局長，不再說這個話題！

    正在這時，王明舉發現人們向一個地方跑，喬磊說聲壞了，可能出現管涌，說着，就衝下大堤，向發生管涌的地方跑去！

    那時沒有救生衣，更沒有救生圈，桃花山人用祖祖輩輩流傳的方式保護着自己，那就是每個人身上都帶有一根結實的繩子，需要下水封堵決口和管洞時，把繩子拴在腰上，上面或有人拉着，或拴在樹上，以防被大水沖走！

    他們對付管涌也有他們的方法，那就是先用棉被堵住洞口，然後再放石頭泥土壓實！

    喬磊到時，戴志生，王東峰，劉天琦等人已經下水，劉天琦把栓在自己身上的繩子另一頭毫不猶豫的給了曹玉娟，曹玉娟拉着拴在劉天琦身上的繩子，明月和另外幾個人拉着王東峰，戴志生身上的繩子，一絲也不敢大意，早就準備好的棉被一條接一條的向洞裏塞，但湧水的地方的出水量並沒有減少！喬磊說：「堵的地方不對，很可能還有一個出水口！」

    說完，他就下了水，妻子莊林連忙把繩子給他，喬磊把繩子拴好，一下子潛了下去，一次，二次，終於在不遠的地方，發現另一個涌洞口，幾條被子下去，管涌終於堵住，也許是匆忙間，喬磊沒有系牢身上的繩子，莊林只覺得手上繩子一松，繩子那頭的喬磊被一個大浪捲走！一會兒就沒了蹤影，人們在大堤上向下游追，但沒有一個人敢下去救人，也沒法救，因為下去也找不到人，只會送死！

    周峰和王明舉聽說管涌堵住了，剛鬆了一口氣，賀強說：「喬磊被大水沖走了！」

    王明舉一聽連忙說道：「那快救人啊？」賀強轉頭看了看奔騰東去的桃花河水，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周峰馬上打電話給沿岸的各鄉鎮領導，要他們沿岸尋找，發現後立即施救！

    莊林手裏繩子一松，發現繩子那頭不見了喬磊，她啊的一聲，就嚇得哭了起來，人們都知道，這麼大的浪，這麼快的水流速度，人一旦被沖走，絕無生還的可能！莊林哭了兩聲，就暈了過去，是悲傷，更是累的！

    前門村的所有人頓時籠罩在悲傷之中！

    明月拉上志生，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曹玉娟和劉天琦也在雨中擁抱在一起！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脆弱，轉眼就能奪走一個人的生命，生命在親人的眼裏又是如此的珍貴！願意用一切去換取生命的永存！

    人們在悲傷中堅守，在風雨中堅持，希望從桃花河的下游能傳來喬磊得救的消息，可一點消息也沒有！

    到了第三天，雨停了，大自然是如此的神奇，昨天還是烏雲滾滾的天空，今天已經是風和日麗，藍天白雲，桃花山的人們終於逃過一劫，不，不是逃過，而是和自然抗爭的勝利！可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失去了喬磊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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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當地的風俗，莊林，還有兩個孩子，已經為親人披上了孝，喬家所有的晚輩也穿上了孝服。莊林喉嚨都哭啞了，在喬磊的靈位前守着！

    周峰和王明舉等人來祭奠過喬磊，安慰着失去丈夫的莊林，並說一定會為喬磊爭取烈士，以給逝者一個交待，逝者的親人一個安慰！

    戴志遠坐在喬磊的靈前，久久不願離去，他雙眼充血，聲音沙啞，一句話也不願意說，人們都勸他回去休息，這些天來，就許他和喬磊最累，風裏來雨里去的相互支持，戴志遠看着搭檔的靈位，往事歷歷在目！

    他和喬磊搭檔七八年，兩個人吵過，爭過，甚至暗暗的使過壞，但一直把村裏的事情處理得很好，他遇事是橫衝直撞，而喬磊是潤物無聲，很多事情就在他倆無聲的配合中得到解決！戴志遠坐了良久，才站起來，一個踉蹌，重重摔倒在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又累又困又悲傷，一下子暈了過去！

    眾人手忙腳亂的扶起戴志遠，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涼水的灌涼水，才把他弄醒，兩行清淚從他的眼中流出！那是失去戰友的哀傷！

    按當地的風俗，逝者的家裏要請樂隊的，戴志遠吩咐副村長李友才，請來鎮上最好的樂隊，吹吹打打，好好的為兄弟兼對頭送上一程！

    喬磊落水後，他心想完了，這次回不去了，他在水裏，憑着過人的水性，隨大浪沉浮，只要露出頭，就深深的吸氣，他知道，以現在的水流速度，他是游不到岸邊的，他只能保持體力，讓自己不沉下去！他對桃花河的走向是了如指掌，向下十五公里，桃花河拐彎向南，這一段河面寬闊，水流一定會變緩，如果自己能堅持隨着水流到那裏，就有自救的可能！

    他在水中，隨波逐流，沉沉浮浮，陡然間，他的手摸到一塊木板，他更有生的希望，他知道，只要抱住這塊木板，就能飄到下游水流緩慢的地方！

    他累了就閉上眼睛，雙手緊抱着那塊救命的木頭不放，幸好桃花河沒橋閘涵洞，一河水奔騰而下，喬磊也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漂了多長時間，但他感覺雨停了，水流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他想活動一下雙手，但由於長時間的高度緊張，他的雙手已經不聽使喚，他又餓又累，肚子裏全是嗆進去的水，他閉上眼睛，讓自己積蓄力量，到水流平穩的地方用雙腳划水到岸邊！

    天黑了又亮，強烈的陽光刺得喬磊睜開了雙眼，他打量一下，自己已經被水衝到了離岸不遠的地方，他用盡全身力氣，蹬着雙腳，向岸邊靠攏，終於靠到岸邊，他放開了懷中的木頭，手腳並用的爬到了岸邊，腳還沒離水，由於心情一下子放鬆，他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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