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提起筆,沈時韞心中依舊還有抑制不住的怒火。
明嬋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她怎麼敢……怎麼敢如此糟蹋自己對她的好意?
她容貌平平,性格更算不上賢淑,多次視自己的警告不顧,在伺候自己方面……更是跟盡心兩字不沾邊。
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值得自己留戀的?!
她不就是跟了自己三年,便當真以為自己應該像在黔州那樣跟她過那種平庸無趣的生活??
沈時韞提着羊毫,半天沒有落筆,書房內落針可聞。
「殿下……」
一道幽怨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沈時韞掀起眼皮,目光冷冷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女人。
明嬋不適地動了一下身子,「殿下,可不可以容妾起來活動一下,妾的腰和腿都很難受,還有心口也很痛。」
沈時韞冷笑,「你也知道痛?」
「嗯,妾有些呼不過氣來。」她認認真真的說。
但並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仿佛只是純粹身體難受。
沈時韞看她的額頭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不由得想起兩年前她為自己擋刀的那一夜來。
當時她倒在他懷裏,滿身是血,虛弱地問他,她是不是要死了,她的心口很疼……
她的傷離心口很近,近到若是偏半寸,她都必死無疑。
她那時也是這般,平靜無波的跟自己訴說難受,沒有多少悲傷,甚至連哭都沒有哭一聲,只是痛到極致時,眼角落下了一滴不知是淚還是汗的晶瑩水珠。
沈時韞握緊了筆,喉嚨有些干緊:「起來吧!」
「妾謝過殿下!」
明嬋揉了揉發麻的膝蓋,一時間沒法站起來。
沈時韞冷眼看着她就這麼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慢慢的揉着膝蓋和腿。
謝長輝偷偷瞄了幾眼,終是問出了一句不該問的:「王妃可要屬下攙扶?」
沈時韞偏頭看向謝長輝。
明嬋道:「不用不用,我只是腿麻了而已,一會兒恢復就能起來了。」
沈時韞這才擱下筆,站起身,繞過書案,將明嬋從地上扶起。
這女人回京後死吃傻脹,不知到底吃了多少東西下腹,回京才不過兩三個月,她便足足胖了一圈。
沈時韞攙扶她的時候,都能明顯感覺到珠圓玉潤的柔軟肉感。
「妾多謝殿下。」
明嬋語氣如常的謝道。
她這副稀疏平淡的模樣,哪有一點像要被休的模樣?
不知是不是她天生缺乏感情,仿佛天生沒有任何東西會讓她悲傷難過。
她的情緒都是浮於表面的,身體痛了傷了就難受,有好吃的東西有銀子給她,她就高興。
她根本沒有更高級的情緒。
面對這樣的明嬋,沈時韞有時會生出一種不甘和惡趣味,他想看明嬋愛極了他、或是為他動情動心的模樣……
仿佛只有這樣才不會枉心他為她一再降低底線,才值得他念及的這些舊情。
這種情緒或許也不是沒有,在黔州那簡陋的小院裏,他們也曾有過相依取暖的溫情……
但這些畫面都已經遠了,遠到沈時韞都感到模糊朦朧,沒有真切感。
「殿下?」明嬋的聲音將沈時韞的思緒拉回,「妾已經無礙了,你去寫休書吧!」
沈時韞的臉頓時冷如寒冰,「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被休?」
明嬋卻是一臉茫然不解地看他,「可是殿下既不願意把明珠趕出府,又怨妾把你的孩子弄沒了,妾自知無顏再留在殿下身邊,殿下……可是不捨得妾身?」
沈時韞怔了怔,隨即露出幾絲嫌惡,「明嬋,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你不過是跟了本王三年而已,當真以為本王就離不開你?」
「是妾會錯殿下的意了。」明嬋趕緊恭順回道。
「你可知被休之後,你將會過上怎樣的生活?世人又將怎樣看待你?」沈時韞慢慢走向書案。
明嬋道:「妾都知曉。但妾不配留在殿下身邊,妾怕自己以後會生出更多的心思。如今殿下只是想休了我,要是以後妾身變得更貪婪、更小心眼,沒準妾身連性命都難保。」
「你倒是很了解你自己。」沈時韞冷嘲道,這確實是明嬋能做得出來的。
「妾今日離去,殿下或許還會念及妾身一絲好,妾覺得這就夠了。」明嬋誠心誠意的說。
沈時韞這次倒沒再諷刺她,他坐到案前,重新執筆,在紙上寫下了和離書三字。
他似乎也徹底想通了,此次落筆沒有一絲停頓,也沒再有任何猶豫,洋洋灑灑很快便寫完。
落筆後,沈時韞對謝長輝道:「送去官府蓋章吧!」
謝長輝領命而去。
室內只剩下沈時韞和明嬋兩人。
明嬋就這麼恭順站在一旁,沈時韞問道:「你今後打算去哪裏?」
「天下之大,總有妾容身之地。」明嬋道。
沈時韞冷笑,「你沒錢沒房,明家不僅落敗了,也容不得你,你去哪裏容身?找睿王、謝府還是太子妃?又或者,找個男人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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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說笑了,妾身只想過簡單自在的生活。京城繁華,妾身定是沒法買房安居的,妾或許會當個赤腳大夫吧。妾孤身一人,能賺多少就用多少,應該不至於餓死。」
她笑了下,「當初我們在黔州不就這麼過來的,妾想,大不了又重來一次。」
沈時韞知道她在醫術上確實有幾分本事,雖不能保證她榮華富貴,但日常開銷確實沒什麼問題。
「你可知今年南邊天災不斷,到處都有流寇四起,就算你有起死回生的醫術,也得你有命活得下去。你一柔弱女子,在外如何自保?」
「殿下能為妾身考慮這些,妾身甚是高興。」明嬋道。
沈時韞:……他只是挖苦而已,哪一點是為她擔心考慮?!
不過她要這麼誤解,沈時韞也難得糾正。
只聽明嬋又道:「況且妾身姿色平平又無財物,就算遇上盜寇,也無財色給他們打劫。」
沈時韞:「你倒是難得一次有自知之明。」
明嬋只是巴巴地看着他。
沈時韞冷傲道:「你跟了本王三年,也曾捨命救過本王,回京後雖是屢次冒犯本王,本王今日便也既往不咎。本王在南郊有一處宅子,和離後你便搬去那邊住吧!」
「多謝殿下賞賜豪宅!」明嬋立即高興道。
沈時韞看她如此沒出息的模樣,心中既鄙夷,又心塞。
而且……他只是讓她去住,何時說過要賞賜給她?
這女人真是會偷換概念。
但看她因一處宅子就高興成這樣,沈時韞終究還是沒有潑她冷水。
雖說明嬋這女人回京後對他怠慢不少,行事也變得越發討厭,但憑着過去三年盡心侍奉的苦勞,一座宅子是她應得的。
至少不至於讓她四處漂泊,無處安家。
「殿下若無他事,那妾身便去收拾行李了。」明嬋又說。
沈時韞看她如此迫不及待,越發覺得心煩,平生第一次說出了簡單粗暴的兩字——「滾吧!」
他自小便被教以君子之道,性格雖高冷淡漠,但談吐為人卻都是翩翩君子之態,極少如此失禮。
而且……似乎他的每一次失利破防,都是在明嬋這女人身上。
偏偏明嬋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一溜煙走了,獨留沈時韞一人在聽雨軒生着悶氣。
*
謝長輝很快便將蓋了官府章印的和離書帶了回來,同時明嬋的戶帖也從楚王府遷出,現在成了單獨的女戶。
不僅如此,跟謝長輝一同回來的,還有睿王沈星野,以及前來送新戶帖的謝若安。
楚王府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沈時韞看着這些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臉比鍋底還要黑。
謝若安卻跟看不懂他臉色似的,把新戶帖遞了過去,笑着說道:「楚王殿下早就該離了。」
沈時韞目光如冰的盯着他,「真是勞煩謝大人特地跑一趟,本王從不知謝大人如此盡心盡責,竟連本王換個戶帖,謝大人都要親自走一遭。」
「楚王殿下怎能跟旁人相比呢?下官是特地來恭賀楚王殿下的,想必楚王府以後一定會安寧了吧?不然明嬋姑娘的黑鍋就白背了。」謝若安笑道。
「本王府上的事不勞謝大人操心!」沈時韞語氣一冷,明顯已動了真怒。
謝若安倒是見好就收。
只是他遞出去的戶貼沈時韞一直沒接,顯得有些尷尬,最終還是一旁的管家代為接過手的。
「嫂嫂……哦,不對,現在該叫小嬋姐了。小嬋姐,我來幫你搬行李,保證一趟就給你搬完。」沈星野獻寶似的跑去明嬋跟前。
沈時韞冷沉着臉,目光如刀子。
但這刀眼對厚臉皮的睿王和明嬋完全無效。
沈時韞原以為明嬋會收拾很久,沒想到不過兩刻鐘的時間,所有的東西都已裝箱上車。
睿王帶了三輛馬車過來,三兩下便將所有東西帶走。
明嬋出府時,沈時韞就在前院等着。
看見沈時韞,明嬋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對他得體地行了一禮:「殿下,妾要走了,你好生保重自己。妾祝殿下幸福安康,前程似錦。」
說罷,明嬋便轉身離去。
沈時韞目送着她走出王府,心口漸漸泛起一股難耐的酸脹感來。
三年,三年多了,他有想過讓明嬋當侍妾當婢女,卻從未想過讓明嬋離開自己……
沒了自己,她能去哪裏?會去哪裏?
沈時韞覺得自己不應該去想,他跟明嬋之間,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只是,就算是跟一條狗生活三年,也該有一絲情分吧!
自己只是不習慣她突然離開而已。
沈時韞想着。
「殿下要是捨不得,便去將王妃留下吧!」謝長輝看了看沈時韞的神情,提議道。
「本王沒有捨不得,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沈時韞冷漠道,轉身便走。
但走了幾步,沈時韞又頓下腳步,冷聲吩咐道:「你去盯着點,看看她最後在哪裏落腳。」
喜歡和離後,王爺在城門跪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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