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的混沌中,點點亮光點亮黑暗。張記發現自己站在無垠的夜空之中,亮光形成一片光亮,猶如電影一般播放他的命運軌跡。
532分的高考成績,高出三本分數線10分,報了本省的三本大學,按部就班的上大學,談了兩次戀愛,吃喝玩樂度過四年大學時間。大學畢業考編沒有考上,在棗市和同學一起干醫藥代表。
相親、買房、結婚、生孩子,人生流程一般的買邁入三十歲。再次備考編制,成功上岸。
慢慢的看到三十五歲的人生軌跡,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醒來,醒來」,眼前一切瞬間破裂,畫面猶如玻璃鏡片一樣破碎,腦子疼的厲害。
睜開眼,看到老藏醫溝壑縱深的臉,張記嚇得大叫一聲。
老藏醫笑着拍拍張記的肩膀,示意張記躺下。
潘雲鵬坐在另一張病床上,驚喜的說道。「張記,你終於醒了。」
張記躺在床上,任由老藏醫的手摸着他的胸口,酥酥麻麻的感覺特別癢。
「我睡了多久?」
潘雲鵬說道。「你睡了三天,高燒燒到四十度,嚇死我了。」
張記鬆一口氣,夢中的一切像是他真實的人生,第二次做這樣夢。第一次做夢後,自己就決定復讀,想要通過復讀改變命運。
而這一次命運更加真實的展現,仿佛無形之中有一雙手,撥動着命運的琴弦。
「沒事了,我感覺挺好。」
說着,張記想要起身,感謝老藏醫的救命之恩。
老藏醫輕拍張記,示意張記躺下。
老藏醫的兒子貢嘎端着清水進來,高原紅的臉龐,線條堅毅硬朗,標準的藏人。
老藏醫對着貢嘎說兩句話,貢嘎翻譯說道。「阿爸說,請你安心的躺着休息,胸口和右肩的傷口發炎了,需要換藥。換藥時會很疼,請你忍耐。」
張記認真的說道。「我不怕疼,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貢嘎笑着回答說道。「我們是醫生,你是病人,我們履行醫生神聖職責,對你沒有救命之恩。」
張記看向潘雲鵬,潘雲鵬對着張記眨了眨眼睛。
雖然不明白潘雲鵬的意思,張記還是選擇沉默。
萬允萬當,不如一默,尤其是不了解情況時,更不能輕易開口。
老藏醫解開張記身上的包紮帶,清水洗去黑乎乎的藥膏。又將黑乎乎,有點臭的藥膏塗在胸口。
處理完傷口後,老藏醫帶着貢嘎離開,張記才向潘雲鵬詢問眨眼睛的意思。
潘雲鵬解釋說道。「老藏醫是這裏有名的醫生,醫術高超,一輩子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對誰都有救命之恩。你要想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以後多做好事行善事,這就是對老藏醫最好的報答。」
張記點點頭,接着問道。「我們是怎麼到這裏的?」
潘雲鵬回答說。「老劉和老孟送我們過來的。若不是老孟開口,軍哥不會放人的。」
說着,潘雲鵬掏出銀行卡,遞給張記。
「這是你的銀行卡,你的賭注軍哥沒有兌現,只是把你的卡要了回來。熊被老孟買了,一共20萬,錢已經打進卡里了。」
張記接過銀行卡,放在床頭,問道。「軍哥沒有兌現我的賭注,這事不符合規矩吧?」
潘雲鵬笑笑,靠在牆皮快要掉落的牆上,無奈的說道。「命和錢只能要一個,我們還活着就行,錢就不要想。規矩是規矩,制定規矩的人不需要遵守規矩。但是,他主動的破壞了規矩,以後也很難混,算是斷了自己一條路。」
張記晃晃脖子,骨骼噼里啪啦的響,沒有再說賭注的事。
潘雲鵬說的是對的,命和錢只能要一樣,規矩的制定的目的是保護制定者的利益,怎麼會為了一個遵守規定的人損害利益。
「叔,我的背包在那裏,我想看會書。」
潘雲鵬從床底下拿出背包,放到他的床上,打開背包拿出三本書,整齊的放在張記的床頭。
央拉端着肉粥進來,用流利的漢語對張記說。「慢慢喝粥,暖暖胃,肚子裏有食,過一會吃點麵條。」
張記接過肉粥,道一聲謝。在央拉的注視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又將碗還給央拉。
央拉走了一會,貢嘎回來,拿着水銀體溫計讓張記量體溫。
接過體溫計,夾在左胳肢窩,張記想要和貢嘎聊聊天,對老藏醫的好奇心驅使張記想要從貢嘎嘴裏得到一些信息。
「貢嘎大哥,您也是一個醫生吧?」
「醫生需要學習的很多,我還不能說是一個醫生。」
「為什麼?家學淵源,您應該從小接觸藏醫,怎麼能說還不是醫生?」
「我六歲開始背醫書認藥材,十歲幫忙抓藥煎藥,如今已有十九年。阿爸說我心氣浮躁,不讓我給人看病,我也只能打打下手,幫幫阿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貢嘎大哥,您怎麼沒有考大學,去大學裏學習醫術?」
「阿媽走的早,阿爸一個人太累了,我想留在他身邊幫幫他,至少有一個親人在他身邊。我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他們都出去了,而且也不想回來。我沒有出去過,不知道外面世界是什麼樣,為什麼哥哥姐姐都不回來。我呢,沒啥大能耐,只能在這裏陪着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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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的光怪陸離,有好的和不好的,您就沒有想出去看看?」
「以前想出去,現在不想了。我有一個美麗的老婆,有一個受人尊敬的阿爸。央拉已經懷孕了,明年我們就有自己的孩子,我以後也會讓孩子留在這裏好好學習藏醫,讓他像阿爸一樣成為受人尊敬的人。」
體溫36.7,貢嘎又摸了摸張記額頭,確定張記沒有發燒的症狀,拿着體溫計出去。
房間裏剩下潘雲鵬和張記,兩個人一人看書,一人睡覺。
兩張床像是兩種生活,在逼仄的空間裏軌跡般奔向屬於各自的命運。
老劉和老孟沒有出現,突然間消失在生活中。讓張記擔心的軍哥也沒有出現,軍哥仿佛是壓在胸口的石頭,不離開格爾木就不會消失。
沒有兌現的賭注,像是魚刺卡在喉嚨里,呼吸間都會刺痛。
弱者沒有權利向強者提要求,甚至不能表現出不滿。命和錢只能要一樣,保住銀行卡已是難得,賭注只能是一場破碎的夢。
想到夢境中電影般的人生,張記難以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人生。像楚門世界一樣的人生,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而且第二次夢境,比第一次夢境更加真實,更加詳實。
張記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的35歲的人生軌跡,更不敢相信的是自他能夠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軌跡。真實與虛幻之間,分不清哪一個是真實,哪一個是虛幻。
潘雲鵬接到老劉的電話,挖掘機已經送到他家裏,潘雲鵬興高采烈的堅持出院,讓蔡倩倩找一輛車來接他。
蔡倩倩找到老鄉,開着皮卡車來到醫院,給張記留下一大袋子蘋果和一箱哈密瓜,把拄着拐杖的潘雲鵬接回家。
夢想成真,哪怕是斷了一條腿,哪怕是三個月不能幹活,依然擋不住內心的歡樂。
時間就是金錢的西部,一台挖掘機是生錢的工具,哪怕潘雲鵬不幹活,租出去都可以過的舒服滋潤。
辦公室里迴蕩着一、二、三、四的聲音,王悅站得筆直,一句一句交代他在格爾木的所作所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坐着的男人摘掉眼鏡,合上桌上的文件,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王悅卻不敢伸手擦,抬頭45度,目光直視一塵不染的玻璃。
男人開口說。「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就你的智商我都想去DNA檢測,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兒子。」
男人站起來,走到窗台,望着樓外的風景,寬闊的肩膀讓王悅有安全感,仿佛只要男人站着,任何事情都能扛起,而他這點小事情只是豆大的事。
男人的聲音傳來,宣示着不可更改的命令。「下個月去當兵,邊防需要人,你是我的兒子,理應為國效忠。」
王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咬牙說道。「爸,我媽不會同意的。」
王小剛轉身盯着王悅,不容置疑的說道。「慈母多敗兒。這一次無論你媽說什麼,你必須去邊防部隊。我勸你收起小心思,回去好好想想為什麼被人賣,你以為你老子可以罩你一輩子?」
「家強是你的背景,自強才是你的江山。沒有不會垮掉的背景,只有歷經千年的江山。出去,想一想怎麼在邊防部隊活下去。我不會動用關係給你照顧,也不會讓你媽找關係。」
王悅緊咬嘴唇,知道事情無可更改,老頭子決定的事情,老媽也改變不了,尤其是他辦了一件蠢事。無論起因如何,他的手上都沾滿鮮血。
王小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王悅,胸中怒氣萬千卻不得發泄一絲,想到他老婆又無奈的說道。
「將所有錢捐了,帶着老百姓血的錢不能要。以後你每月的零花錢不能超過三千,多花一分錢,我就打斷你的腿。滾吧。」
王悅如蒙大赦的亦步亦趨後退着離開辦公室,門被關上的瞬間,壓迫感消失,暗自鬆一口氣,擦掉額頭的汗水,慶幸他能在王小剛這裏過關。
至於入伍當兵的事,王悅沒有放在心上。老媽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手段之下,王小剛必然屈服。
格爾木回來第二天,擺脫掉沙塵和不安,回到文明城市的車水馬龍,格爾木仿佛是一場夢一般,只是這場夢是一輩子難以忘記的。
王悅站在走廊的窗口,任由陽光照在身上,絲絲暖意升起,可內心的冰冷卻愈加凝實。
笑裏藏刀的算計,滿臉鮮血的狠狀,酒精麻醉的歡笑,漠視人命的冷漠,每一種表情刻印在腦海,揮之不去。
哪些人怎麼樣了?
王悅突然想到張記和潘雲鵬,人熊生死的爭鬥,熊爪撕破衣服和肌肉的撕裂聲,砍刀砍在熊身上的崩裂聲,猶如夢靨一般,時時迴蕩在腦海,給他即噁心又興奮的錯覺。
王悅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想着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的人,心中有些遺憾。
喜歡命運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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