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羽「嗯」了一聲,轉身搭手讓宋雲纓下車。
「慢着點。」
寒冬風雪裏,她的緋紅雲錦風袍翻飛,獨孤羽伸手替她藏了一藏。
奈奈看在眼裏,會心一笑,「殿下,還是奴婢來吧。」
宋雲纓下車後,兩人並身而立。
獨孤羽,「起來吧。」
「謝殿下——」宋家人這才起身。
宋父趕緊關切道,「寒冬臘月,殿下一路上冷了吧,府里備好了薑湯,先進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袁氏也附和,「席面早就按殿下和雲纓的口味備好了,就等着你們來呢。」
這些年,宋雲纓從未感受過的父愛母愛,在此刻兌現了。
眾人簇擁着貴人進府。
「小人得志。」
宋瑤仙氣得發抖。
她給獨孤羽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竟然會來,還對她如此上心。
憑什麼?!
論美貌、才華,她哪一點不如她?
憑什么爹爹和獨孤羽都一邊倒的傾向她?
獨孤侃瞧她久久不進門,拉她的手,「風口冷,夫人別一直站着了,大家都已經進去了。」
「明明都是皇子,怎麼差這麼多?」宋瑤仙脫口而出。
獨孤侃並非木頭,回門的待遇懸殊至此,哪兒會沒有感覺?
可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是我不及九弟尊貴,連累夫人也跟着受委屈了。」
「不,」宋瑤仙透着不甘,「那是他們這群瞎眼的不識貨。夫君,咱們的福氣還在後頭。」
前世獨孤侃能文能武,靠一身才華殺出來的奪嫡之路。
豈是獨孤羽這種短命鬼能比的?
想到這兒,宋瑤仙心裏順暢多了,「夫君,你一定建功立業。將來把這些勢利眼都踩在腳下。」
「夫人可要謹言慎行。」
獨孤侃深知,這世上的權謀鬥爭遠比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更為複雜。
而他所面對的,不僅僅是兄弟間的爭鬥,還有朝堂上那些虎視眈眈的權臣。
「我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你知不知道,將來你才是太」
「太什麼?」
她急道,「太心軟,你這當哥哥就是太心軟,才由得他騎在頭上。都是皇上的兒子,憑什麼」
「夫人,小心禍從口出。」獨孤侃忙捂她的嘴,「今日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以後千萬別再說了。」
「瞧你膽小的樣子,還是督軍校尉,皇上之子。這又不是在宮裏,你怕他們,我可不怕!」
宋瑤仙氣鼓鼓地走了。
剛回到前廳,宋瑤仙發現席面已經開了,根本沒人關心她在與不在。
合府上下都圍着九殿下夫婦轉。
儘是些沒跟骨的牆頭草,見這庶女得勢,一個個就上趕子巴結。
目光短淺!
只有像她這種能隱忍、能吃苦的人,才配享東宮的榮華富貴。
只聽宋父關切問道,「雲纓,宮中可還習慣?你沒給殿下添麻煩吧?」
獨孤羽抿口茶,「她很好。」
「那老臣就放心了。」
宋父端酒一飲而盡,喜悅之情不禁掛在臉上。
看來,換嫁一事他是賭對了。
若三丫頭真有本事攥住九殿下的心,就能延續宋氏一門的榮耀。
「爹爹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
宋瑤仙接了話,開始陰陽怪氣,「三姐姐此番入宮可謂大有作為,當上了太醫署院判,做了正經女官。」
「又是侍奉皇后,又是搭救公主,忙得不得了,宮裏人人都賣她的好兒呢。」
受了一天的冷落,她早憋着氣,在宮裏忍氣吞聲就罷了,好不容易到了娘家她絕不能讓那庶女踩在自己頭上。
宋父明知她沒好話,還不便發作。
獨孤羽放下茶盞,給身後大宮女遞了個眼神。
錦瑟心領神會,飛步行至宋瑤仙身邊,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響亮刮喇。
宋瑤仙直接懵了。
「你,你敢打我?!」
「奴婢手狠,二皇子妃受累,忍着點兒。」
打狗還要看主人。
宋瑤仙憤憤指着,「這是我家,宋國公府!你一個賤婢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我?」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錦瑟面上謙卑,嘴上卻半點不饒人。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豈是旁人能信口議論的?二皇子妃雖然身在娘家,也別忘了宮裏的規矩。」
「你!」宋瑤仙捂着通紅的臉。
上輩子,這叫錦瑟的宮女就是獨孤羽跟前的一條狗。
仗着自己是大宮女,有些資歷,整日不把她這女主人放在眼裏。
重活一世,自己竟還要受她這賤婢的窩囊氣!
宋瑤仙惱羞成怒,「來人,把這賤婢給我拖下去,打死為止!」
「誰敢?」
「你們都是死人啊,給我打!」
錦瑟不卑不亢,「奴婢是皇后娘娘指到九殿下宮裏的,縱然犯了殺頭抄家的死罪,也要皇后娘娘來發落,輪不着旁人指手畫腳。」
她這麼一說,宋府上下的人誰還敢動?
一個個低頭不敢吱聲。
宋瑤仙見平日對她殷勤諂媚的下人,如今都變了臉,憤懣之餘只能轉身把氣撒在獨孤侃身上。
「殿下,你究竟管還是不管?」
獨孤侃只想息事寧人,「夫人,大喜的日子,快別動氣。」
「你是二皇子,金尊玉貴,還怕她一個賤婢不成?」
「夠了!」宋父怒斥一聲。
「簡直無法無天,褻瀆皇尊還敢頂嘴。都是家裏給你慣壞了。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滾去祠堂,給我跪着!」
宋瑤仙還要爭辯,已經被袁氏從席面上硬給拽走了。
「還不快走,淨惹你爹爹生氣」
少了宋瑤仙的吵鬧,宴席忽然靜了下來,眾人皆是大氣不敢出,連根針落在地上也能聽見。
錦瑟慢慢退回席後,儀態端好。
良久,獨孤羽才道,「岳父大人,別見怪。」
宋父忙客氣道,「殿下這麼說真是折煞老臣了,是那丫頭太不像話,確實該打。」
獨孤羽回頭,「二哥,你覺得呢?」
獨孤侃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褻瀆皇尊,是該罰。可瑤仙畢竟是我娘子,九弟若點頭,我替她跪了,可好?」
宋雲纓在一旁瞧了半天的好戲。
大家都在演,卻都沒這個二皇子演得好。
體面的姑爺,深情的丈夫。
謙謙君子。
讓她想起,從前他也是如此體貼,可轉眼就叫人玷污她的清白,毀她的名節。
將她一劍穿胸。
孤獨羽並不買他的賬,「此言差矣。若能替罪,還有王法公道嗎?」
「二哥最是剛正,難道要以身試法?」
獨孤侃愛惜名聲,自是不肯。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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