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日,燕微還是發起了低燒。
等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時,她想起了在湖畔盯着她掌心的那雙眼。
「當歸、薑黃,消腫鎮痛,再加一些清熱的藥材,免得體虛發燒。」
「殿下還懂藥理?」
「久病成醫。」
「」
燕微裹在被子裏,輕喘着氣,笑了一下:「還真是神醫,可惜我忘了。」
她回來後心情不好,關上院門窩了兩日,把要抓藥的事忘在了腦後。
「小姐嘀咕什麼呢?」英珠端着一盆水,掀簾進了裏屋,把她額頭的濕毛巾換了換。
英珠是燕微唯一的貼身侍女,從她十歲進陸府時就開始照顧她,可以說是看着她長大的。
「英珠姐姐」燕微從床上撐着坐起來,輕聲道,「我想吃雲片糕。」
英珠哼了一聲:「小姐偷溜出府,回來沒兩天便染了風寒,再要緊的事也要緊不過身體,小姐若是下次還這麼做,奴婢就生氣了。」
說着,輕輕瞪她一眼,轉身就往屋外走。
燕微知道她是給自己端雲片糕去了,在她身後輕笑起來。
由於生了病而有些喑啞的笑聲格外撓人,英珠聽得耳熱,快步出了屋門。
她一邊朝小廚房走,一邊在心裏暗嘆,自家小姐這副模樣,誰能耐得住?
不一會,英珠端着雲片糕出了小廚房,結果下一刻,迎面撞見一個長得像年畫娃娃的小丫鬟,正笑眯眯看着她。
「你就是燕小姐身邊侍候的英珠姐姐吧。」
「你是哪個院的?」英珠退後一步,有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人。
小丫鬟笑得甜甜的:「我家主人是府上的府醫,我是奉命來給燕小姐送藥方和藥材的。」
府醫?
英珠想起府上那個寡言少語、行蹤不定的老頭。
可是他怎麼知道的?
為了不引人注意,自家小姐特意叮囑是去府外請的大夫、抓的藥,那個府醫怎麼知道的?
英珠心裏疑惑,自然也就問了出來。
小丫鬟笑得意味深長:「我家主人神通廣大,自然無所不知。」
英珠切了一聲,嘟囔道:「一個老頭,還神秘上了。」
小丫鬟:「」
她覺得英珠應該是誤解了什麼,但是又不好解釋,於是表情有些尷尬。
英珠接過藥材,檢查了一番,她粗通醫術,看出來都是平常藥材,放下了心。
然而等她再抬頭時,方才那個小丫鬟竟然在她面前憑空消失了!
英珠嚇了一跳,站在原地看了一圈,跑過去關上院門,確認四周無人才嘖了一聲:
「來無影去無蹤,這府醫跟做賊似的。」
皇宮大內。
皇帝早早地把靖王召進了宮。
靖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雖非同母兄弟,但當初皇帝作為太子即位之初,底下幾個兄弟不安分,是靖王協助他一同鎮壓。
所以皇帝一直對靖王格外恩寵,一聽弟弟遇刺,讓他在王府休養幾日後就連忙把他召進了宮。
「那些刺客在獄中不知用了何種手段自盡,朕已經讓大理寺和神策衛去調查了,」皇帝轉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表情很淡,卻莫名令人森然,「敢在林湖動手,膽子不小。」
說完,他看向靖王,語氣柔和了些:「還好你無事,要不然朕連覺都睡不好。」
一旁的掌印太監井仁適時出聲附和:「王爺可是不知道,一聽您有危險,皇上批摺子都記掛着,還讓奴才給您挑了一些在國庫里壓箱底的藥材,打算給您送去讓您好好補補呢。」
皇帝笑了一下:「多嘴多舌的東西。」
井仁連忙扇了自己幾嘴巴:「哎呦,皇上息怒,奴才知錯了」
靖王恭敬俯身,面上感激道:「皇兄如此記掛臣弟,就算是被刺客捅一刀,臣弟也得爭一口氣活下來輔佐皇兄。」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震聲大笑,手指在半空中點了點他,「你倒是能說會道得很。」
靖王道:「臣弟肺腑之言。」
皇帝笑着看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揶揄道:「朕聽說刺客動手的時候,靖王妃不顧自己的安危,撲到你身前護你周全,此事可屬實?」
聽到這話,靖王素來冷硬的臉上也浮現了幾分不自然。
皇帝一看他的臉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笑着打趣:「好好好!你真是娶了個好王妃啊。」
他說着,頗為愉悅道:「既然如此,朕要賞賜她。」
靖王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叩首推辭:「她作為臣弟的王妃,理應事事以臣弟為先,皇兄何必因此賞賜她?師出無名,太過抬舉她了。」
皇帝淡笑不語。
一旁的井仁輕飄飄作了一揖,開口接話:「恕奴才斗膽,王爺這話說得可就錯了,皇上可不是在賞賜她,而是在給您做臉,讓外人都看看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何況,怎麼就師出無名了呢——」
井仁笑了一笑:「您年前剿匪凱旋,還未要獎賞呢。夫妻一體,您的這份賞賜,落到王妃身上,再好不過了。」
他話說完的下一刻,旁邊的皇帝就直直看向了靖王。
後者深深地垂下頭,臉色沉了下來。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靖王的眼底一絲溫度也無。
他本來能靠剿匪凱旋這件事名正言順地向皇帝討要天機營的軍令,現在這麼大的功勳就這麼隨意地變成了後院婦人的賞賜。
這之間的差距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但話說到這份上,靖王明白,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容不得他推辭了。
他索性俯下身,大大方方地叩首謝恩。
「皇兄為臣弟如此着想,臣弟代內子謝過。」
皇帝笑了,直接道:「好,傳朕的旨意,靖王剿匪有功,靖王妃身為宗婦,外協夫君,內理王府,更是有功,就賞她從正一品命婦破格升為尊品命婦。」
他說完,看向台下還跪着的靖王,語氣溫和:「你們夫妻剛成婚沒多久,好好相處,朕可還等着抱侄子呢。」
靖王再次叩首,腦海中閃過陸禮容那張臉,他語氣無波無瀾:「是,皇兄的教誨,臣弟記住了。」
皇帝挑挑眉,抿了一口茶,不說話了。
井仁白面帶笑,不聲不響立在他旁邊。
大殿上一時詭異地靜了下來,直到門外宮人一聲通傳:「啟稟陛下,五皇子殿下過來了。」
一聽這道不甚正式的通傳就知道,五皇子恐怕是乾陽宮的常客,連宮人都見多不怪了。
果然,皇帝不輕不重哼了一聲:「又來了,不知道這次又想跟朕要什麼。」
井仁在一旁竊笑:「皇上這話說的,五殿下哪天不來一趟?不還是為了見您這個父皇。」
「就你多嘴。」皇帝嘴上反駁,實際上已經笑開了眼。
靖王默不作聲地從地上站起來,退到一旁,下一刻,門外一個白色身影就緩步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
殷瑄不緊不慢地行禮,皇帝的視線跟着他的動作,看到他些微紅潤的臉色,才算放下心來。
「皇叔也在這?皇叔身體如何?」
靖王知道這個侄子慣會做表面功夫,心裏厭煩,面上還是回道:「無事,但是聽說五殿下游湖回來後就病了一場,可讓太醫看過了?」
殷瑄咳了一聲,溫和道:「染了些風寒,並無大礙。倒是皇叔,不比我們這些年輕子侄,應當好好保養身體,切莫逞強才是。」
靖王眯了眯眼睛。
這話乍一聽起來是晚輩對長輩的關心,細細琢磨卻有些綿密的刺耳。
皇帝像尊佛像似的,坐在上首看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兒子閒話,淡笑不語。
不過殷瑄不是多話的人,沒說兩句就引到了今天來的正題上。
「父皇,齊老太君下月生辰,兒臣想着,理應去一趟,特來跟您知會一聲。」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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