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聽完這話,眼睛一轉,恍然大悟道:「對!剛剛那座塔!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地震整個沉入地下的,現在看來,也許,這九座塔就是狐剛子的大作,一開始就是建在地下的!」
師父這時忽然回頭看向了那個銅人,繼而快步走了過去。
我們立馬跟上,只見師父對着那個銅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緩緩說道:「小年,記不記得小周天行炁的關隘?」
我一愣,雖不知道師父是不是想到了逃出生天的辦法,但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
「當然記得,下丹關元,會陰,尾閭,夾脊,玉枕,百會,上丹泥丸,過十二重樓,還有中丹膻中穴。」
師父苦笑道:「一共幾個?」
「九個啊。」
我不假思索地回到,緊跟着腦中靈光一閃。
「九塔,九關· · · · 這是,九轉還丹?」
老王幾人是練炁的外行,自然不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小年,馬爺,你們能不能說簡單些?」
師父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緩緩道:「九轉還丹,丹道術語,九者,虛數,是為陽極之意,全真南派五祖之一,陳楠的《金丹詩訣》中說,透體金光骨髓香,金筋玉骨盡純陽,煉叫赤血流為白,陰氣消磨身自康,仙為純陽,鬼為純陰,人則於陰陽之中顛來復去,成仙還是成鬼,只在一念之間。」
老王聽完師父一段引經據典的教授以後,還是一臉不解。
盧老這時開口道:「是不是說,要我們穿過九座塔?」
師父點點頭,感嘆道:「不愧是雲牙子的徒弟,果然仙人手筆,我們都在他的周天之內咧!」
這時老王卻又提出了置疑,「馬爺,我是個外行,可我記得,狐剛子是個煉外丹的道士,你剛說的,是內丹吧?」
師父輕哼一聲,「不怪你們,丹道本就錯綜複雜,就連我們這些人,也不敢說真正融會貫通,其實古人很早以前就發現了,單靠煉化金石吞服,根本沒用,只會· · · 用現代的說法,重金屬中毒,所以吞服外丹還要配合內部的修煉,讓五臟能夠承受這些東西· · · · 」
師父頓了頓又道:「哪些吃丹吃死的,多是內煉功夫還不到家,貪功冒進,最終毀在這上頭,這丹中之鉛汞,是隱喻。
鉛者,坎中一點真陽,謂之龍也。
汞者,離中一點真陰,謂之虎也。
龍為心性,虎為氣機,龍虎者,不可放縱,白話就是定心守性,故而衍生出除六賊,斬三屍,收心猿,牽意馬等等說法,在內丹之中,這叫擒龍伏虎。」
老王嘆了口氣,估計是感嘆師父比他還能掉書袋。
「馬爺,說白了,咱們還是能出去的吧?」
老王問道。
師父沉吟片刻,說道:「天下萬物,莫不在道之內,所謂天衍五十,大道四九,終有一線生機,且按照先賢的路子,走一走吧。」
師父沒敢把話說死,可哪怕是這一線生機,也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孫大山安慰好了小邵,我們便繼續上路,重新返回。
到了剛剛解決那條赤尾怪魚的塔中,我們沒在一樓停留,直接沿着樓梯上去。
到了三樓上,孫大山找到了一個出口。
我們六人擠在出口往外打着手電觀瞧,只見下方是一條無底深壑,前方則是一條鐵鎖吊橋,通往另一頭的塔中。
我看着腳下深淵,吞了口唾液,又扯了扯吊橋鐵鎖,橋體一陣搖擺,但好在還算結實。
「呼——」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
我是個西北漢子,任憑地上如何折騰,哪怕是虎口拔牙的勾當也不在話下,可唯獨怕高。
師父拍了拍我肩膀。
「別害怕,提着氣。」
「嗯。」
我點點頭。
孫大山自告奮勇提着手電,拉着小邵走在最前頭,三位年紀最大的老人家緊跟着,我則遲遲不敢上前。
僅僅猶豫了幾秒,前頭孫大山已經走到了中央。
古舊的吊橋隨着他們幾人的通行,開始無規律的搖擺起來,就像是黑暗中一條橫跨兩段的黑鱗巨蛇不住地擰着身子。
我幾次踏出的那一步,都被無法穩定的鐵鏈彈了回來。
抬頭一看,就連走在最後的老王也抵達半中央了。
我一狠心,把手電勒在背包的肩帶上,雙手撐着鐵鎖踏上吊橋。
「臥槽,臥槽· · · · ·」
吊橋搖擺之際,我的雙腿也跟着不住打顫,好幾次都差點一屁股坐下來。
腳下木板由於年深日久已經腐化開裂,我每邁出一步,都發出來咯吱咯吱的動靜,好像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
此時他們都走到了對岸,只有我還在中間,雙手把住兩邊鐵鎖,試圖將搖晃的吊橋穩住。
但我越是心急,吊橋就好像跟我作對一般,搖擺地更加厲害。
我急的出了一身冷汗,由於握的太重,兩隻手已經開始發麻。
「媽的,古代人是不是都不用上班啊· · · · 修他媽這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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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聲罵了一句,吊橋終於還是穩定了下來。
就在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繼續前進的時候,忽而從腳下深壑之中吹出一股陰風。
風中帶有濃厚嗆鼻的腥味,讓我不禁打了個噴嚏。
再一睜眼時,我眼前再沒了師父幾人的蹤跡。
吊橋雖險,卻不長,也就是三十米不到,我處在中央,是可以看到先過去的幾人的手電光亮的。
但僅僅一個噴嚏,我周圍便陷入了一陣無邊的黑暗當中,整個視野中只有綁在我肩帶上的手電,孤零零的光束。
更要命的是,我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手腳冰涼,血不歸心。
這種感覺我自出生以來只有兩次,今天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被周老漢下了厭勝術的時候。
「媽的! 」
我忽而感覺肩頭一涼,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我背後。
「小子,你命還真硬啊· · · · · 」
一個嘶啞沉悶的,如同繡掉的合頁似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這聲音我可太他媽熟悉了。
周老漢!
我心頭一涼,暗罵這老東西不是被我燒成灰了嗎?!
當時為了這事兒,老子差點吃了有關部門的官司!
怎麼這老東西沒死!?
我想要回身抽出黃符給這老傢伙一下子。
可不知道是自己畏高的太厲害,還是被魘住了,愣是連根手指頭也動不了。
「嘿嘿,我在下面,可遭罪了,你來陪我吧!」
周老漢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隨後我感覺被人一把拎了起來,順着吊橋一邊扔了下去。
「臥槽!!」
我罵了一句,雙手胡亂抓着,幸好抓住了一條鎖鏈,身子在空中蕩來蕩去。
我連忙右臂一彎,掛住鐵鏈。
畏高的人都有點賤,起碼我就是這樣的。
媽的,明明怕高,站在高處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往下看。
就跟智齒發炎的人,總會頂着劇痛去按發炎的智齒,從中獲得變態的快感一樣。
我低頭一看,三魂七魄立時溜走了一魂兩魄。
腳下萬丈深壑,就連手電也照不到底。
我不是神仙,不會弄風駕霧,一旦胳膊一滑,就只能等着下輩子重開了。
「嘻嘻· · · 」
周老漢站在吊橋上,望着我陰森一笑,緊跟着抬腳踩住我抓着鐵鏈的左手,並且老丫挺的還用力碾了碾。
我手背一陣火辣辣的疼,被碾掉了一層皮肉。
「呃——!姓周的,我他媽草你祖宗十八代,驢日的,你陰魂不散纏着老子幹啥!?」
我疼得冷汗都出來了,張口就問候他周家祖宗,半是提氣,半是嚇得。
有位着名相聲演員說得好啊——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憤怒。
我現在就是這樣。
周老頭對於我那惡毒的謾罵置若罔聞,腳上力道卻愈發加重。
我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連罵都罵不出來了,最要命的是,我左手一滑,差點從鐵鏈上掉下去。
周老漢還咧着一口黑牙衝着我陰惻惻地怪笑,這場景很是瘮人。
我被吊在中間,告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幾乎要哭了出來。
此時,我右臂又是一疼。
我抬頭一看,竟然是孫小六那個死鬼,他還保持着當年街頭上給自己大開膛時的模樣,血赤糊拉的腸子滑出腹腔,一副癲狂的神色。
娘的,我今年肯定撞小人,犯太歲!
怎麼兩個冤家對頭,會在這裏找上我!?
孫小六此時正從自己肚子上拔下來一把剔骨刀,對準我胳膊大筋就是一刀。
白花花一層薄薄的脂肪和粉紅的肌肉剛翻出來,就被隨後溢出的鮮血吞沒。
「小子,我早就說過,那個小妮子要給我當二奶,你死了,正好看看六爺我怎麼玩廢她!」
孫小六淫笑着,舔了舔刀上的鮮血。
「我操你大爺!!」
我活這麼大,就喜歡張芊芊一個人。
孫小六這個王八蛋這麼說她,算是碰到我逆鱗了。
我把心一橫,雙臂用力往上爬。
此時周老漢踩的更加用力,鞋底不斷摩擦着我手背的骨頭。
「娘的!姓周的,孫小六,老子死也拉個墊背的!」
我一用力,整個人往上爬了一截,半條膝蓋蹭上吊橋木板。
孫小六怪叫一聲,舉刀朝我刺來。
「吱吱!」
一聲老鼠的叫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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