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伏鬼錄 第29章 凶墓

    老王搖頭嘆氣,一臉無語。

    我們跟着老王回招待所收拾好了行李,驅車上路,直插大別山深處。

    祖國疆域遼闊,即使在現在,改革開放都已經不知多少個年頭了,全國人民集體奔向小康生活的時候。

    依舊有不少偏遠地區的發展停滯在了上個世紀。

    九塔村便是如此,作為深居大別山的古老村莊,全村上下連貓狗雞鴨都算上。

    能喘氣兒的也不到一百口子。

    離着最近的鎮子有六十里山路,山路崎嶇不平,甚至電線都是去年才扯上的。

    所謂通訊基本靠吼,安保基本靠狗,是這裏的真實寫照。

    至於九塔村的這個名字,也有點考究。

    據老王說,這地方也沒個正經縣誌,只能從一些邊邊角角的資料,找到九塔村三個字。

    據說因為村子四周的山上,傳說有九尊鎮妖寶塔,因此得名。

    可由於年代久遠,那九座寶塔早就淹沒在了歲月長河當中,連塊塔磚都找不到了。

    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還知道些野史傳說。

    順帶一提的是,這裏距離大名鼎鼎的封門村,只有百十里路。

    老王坐在副駕駛,開車的男青年,三十歲不到,叫孫大山,是老王的徒弟。

    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的高材生,剛畢業就被老王挖來,如今已經是考古隊的中流砥柱。

    孫大山一米七八左右的個頭,穿着深色的牛仔夾克,話不多,整個人斯斯文文的。

    我和師父靠在後座,看着一路風景,偶爾和老王說幾句話。

    經過二人交談,我才知道,二人相識已近四十年了。

    說起來,二人相識那會兒,還是上山下鄉運動如火如荼的年代。

    老王作為大學生,如大多數知識青年一樣,去往全國各地插隊,接受廣大勞動人民的再教育。

    而老王插隊的白洋村就是師父道觀的所在地。

    和老王相比,師父的日子可就難過多了,每天不是在挨批鬥,就是在挨批鬥的路上,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棲身的道觀被抄了不下十幾次。

    裏面但凡上了點年頭的東西,在當年都屬於討伐的對象。

    就連唯一一盞破馬燈都被砸了個稀巴爛。

    好在師父早幾年算到有此一劫,把一大部分典籍和壓箱底的傢伙什提前都埋在了白洋淀深處的小塗上,才倖免於難。

    可他自己就慘了,早上雞未啼就要下地幹活,兩百來斤的麻袋扛在肩膀上往村里搬,來回不下幾十趟,還要下河修壩,上山砍柴,不敢叫苦,也不敢叫累。

    晚上住的是牛棚,吃的是餿飯,就這還不管飽,三五天能有一頓就了不得了。

    雖說會辟穀,可到底也是肉體凡胎,十天半拉月還成,日子一久,就連牲口的麩糠都爭着吃。

    老王說,他第一眼見到師父時,還以為他是修長城的民夫呢。

    乾巴巴的一把老柴火似的骨頭架子,不知是衣服上打着補丁,還是補丁拼成了一件短袍,臉上皮膚被曬的皸裂,鬍子拉碴,污泥滿面,本來不過四十多歲,可看着起碼年過花甲,都沒人形了。

    我聽得入迷,又問二人後來發生了什麼。

    老王是個愛說話的,和我刻板印象中,滿口之乎者也的老學究全然不同,沒有任何架子。

    「嘿嘿,那會兒我天天幹活都快累死了,那些人都瘋了,紅着眼珠子說話,我不樂意搭理他們· · · · · 」

    老王點上了一根煙,又給我和師父散了。

    緩緩吐了口煙圈,老王眼神深邃地望着吉普車車窗外,思緒仿佛被拉回了那個慷慨激昂,紅旗漫捲,全民亢奮的年代。

    老王是陝師範歷史系的學生,據他自述,祖上在明朝還是個不小的官,算得上書香門第。

    我心裏一笑,明朝當官,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老黃曆了,這也叫書香門第的話,全國上下沒幾個人不是了。

    老王說自己當年在地里幹活,閒暇時就跟師父聊天,偶爾還分他半個窩頭。

    一來二去,倆人成了忘年交。

    老王在得知師父是個道士之後,眼前一亮,追着師父詢問各種古代典籍的詳情。

    師父見他不是壞人,也就有啥說啥。

    二人關係越來越好,但卻不敢明面上交談,要麼是在田間野地里談天說地,要麼是半夜在牛棚中談論起歷朝歷代的詭譎異聞。

    日子本來沒有什麼波瀾。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有個男人婆,不知道是不是又把給牲口吃的過期催情藥當糖豆嚼了,非要帶領着眾人要去刨墳。

    這在當年不新鮮。

    漫說是平頭百姓的祖墳,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巨墓大冢,這些人只要碰上了,也敢下鏟子。

    那天要去刨的墳地,解放前是片亂葬崗子,後來才被當做了墳圈子。

    而且按照當時的劃分,其實那片墳地是屬於林子對面的鐵河村的。

    只是男人婆實在沒有了批鬥的對象,才盯上了這裏。

    按理說,這幾年但凡是這裏看得着的墳包都被刨了,裏面那老幾位,也都被人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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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婆糾結了一幫子人,扛着鋤頭鐵杴。

    到了目的地,男人婆高舉小紅本,登上了一人來高的小土包,頗有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氣勢,準備將村民祖墳下面的那層前朝亂墳也連根扒了。

    不少老人暗自扼腕嘆息,直呼造孽,可也不濟事。

    那年頭兒,就連三清祖師和佛陀菩薩都自身難保了,所謂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

    男人婆一聲令下,眾人舉起各種農具就在地里亂刨亂挖起來。

    不多時,整片墳地都被翻了一遍,這時一個四眼的鏟子杵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發出了金鐵相撞的聲音。

    「有東西!」

    四眼喊了一嗓子,所有人聚了過去,老王也在其中。

    對於這種挖墳掘墓的事情,老王打心眼裏抗拒,這不理智,更不科學,而且還不文明。

    但沒辦法,大勢所趨,老王也得明哲保身,只能跟着渾水摸魚。

    男人婆搡開眾人,擠到了前面,見地下有貨,立馬讓眾人圍着這塊地方下鏟子。

    不知怎的,老王說自己當天右眼皮一個勁兒狂跳,跟癲癇了似的。

    於是他扯了個謊,說自己害了肚子,要去出恭。

    那會兒誰會在意他,男人婆罵了老王一句懶驢上磨,便揮手讓他去外面解決。

    老王躲到了不遠處的林子裏暗中觀察,不想也正是他這個舉動,救了他一命。

    二十來口子人,從早上九點來鍾忙活到了下午兩點,終於挖出了東西。

    地上赫然一個直徑五米,深四米的大坑,如疥癬之瘡般紮根在了貧瘠的黃土地上。

    而眾人挖到的是一層方方正正的大墳磚。

    墳磚連成一片,縫隙直接用鐵水澆築,風雨不透,連刀子都插不進去,一看就是古代剝削階級的封建毒瘤。

    而且還不是什么小家小戶。

    夠規格用鐵水澆築墳磚墓室的,放在前清起碼也是個貝子貝勒,再不濟也得是個宣武都尉之類的散官。

    男人婆大喜,宣佈眾人先回去吃飯,今晚挑燈夜戰!誓要把這個鐵王八殼子扒開,將裏面早已腐朽成泥的老地主拉出來進行嚴厲的思想教育工作。

    大約是晚上六點來鍾,眾人預備好了馬燈,火把,鑿子,大錘,甚至還把生產隊的三匹騾子和兩頭驢拉來了。

    眾人情緒高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為了壯聲威,甚至還唱起了《國際歌》。

    可真等下手,卻麻爪了。

    那墳磚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東西,比一般的磚頭結實得多,鐵鍬和鎬頭砸上去,就是一道白印,比混凝土還邪乎。

    更別提縫隙里還灌了銅汁鐵水,里里外外好似鐵桶一般。

    俗話說見縫插針,有縫兒才能插針,可這座老墳,風颳不進去,雨潑不入內,煞是棘手。

    眾人犯了難,不少人勞累了一天,準備打退堂鼓。

    男人婆豈肯罷休,扯着嗓子讓眾人不許退,同時吩咐幾個狗腿子回去拿炸藥!

    那會兒還沒全民禁槍,別說土炮,炸藥。

    就算是三大戰役時遺留的卡賓槍都能整來。

    不多時,五六個人攜着炸藥和幾根雷管回來了。

    按照預先計算好的藥量和炸點,埋了下去。

    半晌後,只聽平地幾聲炸雷,窪地里盪起層層浮塵黃土。

    眾人嗆的咳嗽了幾聲,膽子小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地上。

    等圍上去一看,好傢夥,直接炸出來一個直徑一米五左右的口子。

    墳磚斷開,鐵水崩壞。

    陰風呼呼地從地下倒灌而出,其中夾雜着霉味兒和腐臭味兒。

    忽而,便從洞口下吹出了一股黑毛風。

    嗚——的一陣黑風,吹得四野變色,如鬼哭,似狼嚎。

    風中隱隱約約有個人形。

    人群頓時炸開了營,有幾個人被黑風吹到,立馬嘔吐起來。

    不少人心生膽怯,準備打道回府。

    男人婆卻嚴厲喝止。

    老王此時已經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但奈何他說話沒分量,難以左右大局,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眾人待山風吹乾淨了墳中晦氣,才敢上前去,商量着如何下墓。

    男人婆完美發揮了作死到底的精神,自告奮勇就要下去。

    有兩個愣頭青也提了馬燈跟着男人婆下了老墳。

    其餘人扒在炸出的洞口往下伸頭伸腦地觀瞧,只見那是一條墓道,可容一個成年人直着腰通行,一端是個死胡同,而另一端則是通往主墓室。

    男人婆和兩個男生,一手提着馬燈,一手攥着鎬子,錘子等物,慢慢向主墓室走去。

    墓道有些長,上面眾人只見馬燈的光束晃動了幾下,便再也看不清了,視線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不止如此,就連下去的三人也沒了動靜。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只聽黑漆漆的甬道中響起了一聲悽厲的慘叫。

    眾人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不等眾人反應,又是幾聲慘叫。

    緊跟着兩個男生連滾帶爬地爬回了洞口,哭喊着讓眾人拉自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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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七手八腳將二人拉上來。

    一個人喊道:「燕兒姐呢!?」

    眾人連忙往地下看去,哪兒還有人?

    想問話,可上來的兩人都嚇傻了,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連個屁都蹦不出來。

    半晌,其中一人才失魂落魄地大吼:地下有鬼!

    可再問詳細的事情,二人就說不出來了。

    沒辦法,只能叫人他們送回去,剩下人圍在上面直跺腳,往下面喊了幾嗓子,除了回聲,啥也沒有。

    有一個膽大的,抓起馬燈就要下去救人,順着梯子剛下到一半,那人身子猛地一頓。

    隨即臉色一變大喊道:「有人抓我腳!」

    上面眾人一聽,連忙抓着他往上拽。


    七八個人一同用力才把那人拉上來。

    那人一上來就連忙往後蹭去,同時還捂住腳脖子,看模樣是被抓傷了,疼得脖子漲紅,嘴唇發白,卻說不出話。

    有人掰開他手一瞧。

    乖乖!

    那右腳踝上分明一個青黑手印,整個腳脖子腫起老高。

    脫臼了!

    其餘人見狀也不敢下去了,有人圍在上面往下看,只看見影影抄抄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在下面一閃而過。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婆。

    眾人有心下去,可地下情況不明。

    有了那幾個人的前車之鑑,誰敢再貿然下去?

    這一番折騰,最終驚動了兩個村的生產隊長。

    白洋村的李隊長,和這片墳地的實際掌控者——鐵河村的張隊長。

    二人披着外套,打着手電,帶着一幫民兵來了。

    了解完情況,二人可都慌了神。

    丟了個人!

    二人都免不了吃瓜落!

    兩個隊長可不是什麼新時代的知識分子,那是正兒八經,祖上十八代擱農村成長起來的,地地道道的老農民。

    對於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不敢說信,因為怕丟烏紗帽。

    但更不敢指天發誓說自己是個堅定的唯物論者,因為多少見過些邪乎事。

    二人避開眾人,悄悄說了幾句話,而後找來了老王,讓他去請我師父。

    至於那些知青,都被李隊長轟了回去,現場被民兵牢牢看守起來,沒有兩個生產隊長的同意,連只蚊子都不許靠近!

    老王當然樂意去了,一路小跑回了村子。

    最後在公社隔壁的牲口棚里,把正準備去偷驢子口糧的師父拽了出來。

    我師父嚇的渾身一抖,手裏的一把麩糠又丟進了驢槽子裏。

    「怎麼回事兒?不會晚上也得批鬥吧?」

    「啥呀!我跟你說· · ·」

    老王一口氣把事情說了一通。

    我師父聽完不是要批鬥自己,才長出了口氣,念叨了句祖師保佑,不挨斗就行,旋即又準備伸手去抓牲口槽里的黃豆子。

    「哎呀!人命關天,快走!」

    老王急驚風般拽着師父就要走。

    「哎!豆子!」

    可憐我師父,那把黃豆子和麩糠到末了也沒填進嘴裏。

    等二人到了墳地,四周圍早已被二十來個荷槍實彈,高舉火把的民兵圍住。

    我師父一看這陣勢腿肚子都轉筋了。

    「我有罪!我接受改造!我自我批評· · · ·」

    師父一激動,膝蓋一軟,連忙承認自己的「罪行」。

    張隊長是隔壁村的,我師父不認識,也沒打過交道,可李隊長他熟啊。

    別看官不大,但你不能不把土地爺當神仙。

    白洋村這一畝三分地,就好比人家的後院,說讓你拉屎,你就不能撒尿,就這麼豪橫!

    可今天,李隊長卻一反平日的行市,主動把我師父扶住,並且十分客氣地給他遞了一根沒帶濾嘴的捲煙。

    我師父都蒙了,半信半疑地接過煙點上。

    李隊長笑呵呵地說道:「老馬· · · 不,馬道長,您給看看,這墳窟窿· · · · ·」

    我師父探出腦袋,瞄了一眼,說道:「好大一顆封建階級的毒瘤啊!」

    李隊長和張隊長都無語了,敢情我師父還沒放下戒心啊。

    二人好說歹說,才打消了我師父的顧慮。

    師父湊到了窟窿邊,往下瞧了瞧。

    「那女娃掉下去多久了?」

    這話是問老王的。

    「奧!快一個點兒了!」

    「嗯· · · 」

    我師父點點頭,把煙把子丟了下去,煙頭落地,濺起點點火星,而後一陣陰風忽的將煙頭吹向了墓道深處。

    用燈照去,不長的墓道卻好似能吸光一樣,始終照不到頭。

    張隊長和李隊長在旁邊急的都快不行了:「馬道長啊,您給句話,這下面到底是咋了?」

    「哎——難辦!」

    師父重重嘆了口氣,順帶搖了搖頭。

    一句話,兩位隊長額頭就見了汗了。

    張隊長比李隊長迷信的多,連忙問道:「馬道爺,怎麼個麻煩?那女娃 · · ·沒了?」

    師父隨口道:「那倒不至於。」

    張隊長鬆了口氣,原本蹦到了嗓子眼兒的那顆心又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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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被我師父把控地死死的。

    李隊長則是白眼翻到了天上,恨不得上去給我師父倆嘴巴。

    心說你這老道士還是沒改造徹底啊,這時候還大喘氣。

    可沒辦法,二人還得求着我師父。

    二人只好再次好言相勸,求我師父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救上來。

    並且許諾只要人救上來了,以後不但不用住牛棚,而且還能吃大鍋飯。

    聽到大鍋飯三個字,我師父眼前一亮,吞了口唾沫。

    就在兩位隊長以為說動我師父的時候。

    我師父卻再次難為情地搖頭道:「這個人能救上來,可其他人就難辦了,尤其是今晚在場的人,恐怕都要倒霉了。」

    兩位隊長一聽,心裏開始打鼓了。

    連忙問我師父該怎麼辦。

    「你們不知,這是個凶墓,此地原本就是個亂葬崗子,屈死了不知多少冤魂,加上這個窪地佔據了死門,北邊的柳樹林子和西邊的死水塘更是助長了陰氣,這個墓里的人又被上面的後來者壓着,一直不得輪迴,已然成了氣候,難辦,難辦!」

    師父儘量用通俗的語言說了一通。

    可兩個隊長是睜眼瞎,狗屁不懂,加上情勢危急,被我師父忽悠地團團轉,連忙讓他救命。

    我師父眼見時機成熟,便說要備齊貢品,做一場法事,待滌除了此地兇殺之氣後方可下去救人。

    兩位隊長哪敢不從,急忙叫人回去準備。

    大約半個小時後,兩條漢子,攜着六七張肚皮大的死麵餅子,一小碗豬油渣,一碟鹹菜,還有一大碗土豆白菜燉粉條和大半瓶「地瓜燒」回來了。

    那年月沒什麼油水,這仨瓜倆棗,還是東拼西湊出來的。

    要說正經祭祀的三牲祭品,全套的瓜果茶點連同供香,那年月,就算可着半拉河北恐怕也湊不齊。

    「馬道爺,就這個了,行嗎?」

    張隊長問了一句。

    我師父抿了抿嘴唇,收了收眼裏的綠光,嘆息一聲。

    「我盡力而為吧。」

    言罷,在眾人的注視下,師父鋪開上半身的破爛短袍,將「供品」擺在上面,權當供桌。

    此時,不光老王和兩個隊長,就連外圍把守的民兵也不由得側目望去。

    都知道我師父是個道士,可都沒見過他做過法,挨批鬥倒是常見。

    師父踏起七星罡,手舞足蹈,連唱帶跳,蹦了一氣兒。

    說來也怪,自師父踏起罡步,四周圍便嗚~的颳起一陣旋風,圍繞着我師父身邊的,似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氣」。

    罡步踏完,師父收了步子,徐徐吐了口氣。

    張隊長看了半晌,顫巍巍問道:「馬道爺,好了嗎?能救人了不?」

    師父點點頭:「老夫這就下去,只是得一人同往方可!」

    二位隊長連忙往後退了半步,生怕我師父要拽他們倆下去墊背。

    我師父輕笑一聲,「不是你們,小王隨我去。」

    「啊?我?」

    老王下巴一掉,指了指自己,暗自叫苦。

    「對,就是你,把供品打包,下去了還得祭各路小鬼,你給我當引路侯。」

    我師父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焦黃的老牙。

    老王心中不願,但最終還是一咬牙,把心一橫,捲起了師父的破爛短衫,裹了裏面的供品跟着下去。

    和老王需要用嘴叼着手電,摸着梯子一步步往下挪不同。

    師父只縱身一跳,耳聽啪嗒一聲,如一隻身形靈動的老貓似的便落了地。

    落地後,師父對上面喊道:「都不許往下看,免得衝撞,出了事兒,我可管不了!」

    言罷,上面眾人,連同兩位隊長連連退了五六步,無人敢上前。

    等下了墓道,二人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上面視線的死角。

    「馬爺,咋弄啊?」

    老王懷裏抱着供品,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什麼東西從黑暗中竄出來。

    「弄個屁!坐下,趕緊,把東西打開。」

    說罷,師父倚着墓道墳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王把東西遞過去,師父抓過死麵餅子就着鹹菜和燉菜大口往嘴裏吞。

    「愣着幹啥 ,吃啊!」

    說着話,師父撕開半張餅子塞給了老王。

    那時候,所有人都沒油水,加上每天幹活,根本吃不飽,誰都是勒緊褲腰帶苦挨着。

    老王的肚子也早就打雷了。

    可眼下這情況,老王可沒這麼大心,接過死麵餅子,卻不敢吃。

    「慫蛋,怕個啥啊?」

    師父風捲殘雲般吃了整張死麵餅,又打開地瓜燒咕咚咚灌了一大口。

    「馬爺,您不是說這下面是個凶墓嘛· · · 咱們· · · ·」

    「凶個屁,就是撞客了,我要不這麼說,他們能給老子預備這些?」

    看着師父吃的狼吞虎咽,老王也乾脆把心一橫,娘的,砍頭全當風吹雨,吃飽了再說。

    想到這裏,老王也挨着師父一屁股坐下,二人敞開了肚子,不多數就把帶下來的東西一掃而光。

    師父打了個飽嗝,鬆了松褲腰帶,愜意地靠着牆消食。

    老王正拿袖子抹嘴,忽而余光中瞥到什麼東西在主墓室的牆角一閃而過。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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